賈赦回了榮國府之後就鑽回了自己的書房,在屏退了周圍的人之後,他靜靜地坐著,看著杯中的茶水熱氣緩緩地從杯縫滲出。
在等待了片刻之後,賈赦才緩緩地拿起了這杯茶,慢慢地品著茶葉的滋味。
還沒有等到賈赦將自己口中茶水的滋味徹底品嚐出來,他就被一陣緊急的敲門聲給喚回了神。
“少爺,不好了,老爺不行了。”
賈赦的眼睛就不自覺地眯了起來。
賈赦父親在當初那場豪賭之中拼殺過度,雖然將寧榮二府從除族大禍之中抽身而出,但是,因為賈赦作為太子伴讀的原因,哪怕是賈赦他沒有參與所謂的謀逆之中,賈赦的前途也已經完全斷絕的情況下,這些年他們一族一直把持的京城守軍的大權還是旁落於王家。
不過,對於賈赦來說,這些東西並不是重要的。
因為在賈赦來的這些年,隨著新帝的登位,哪怕賈赦是在自己的房間裡面蹲著,也能夠感受到那位對於他們賈府的監視,也能夠感受到自家老頭子的虛弱。
現在,是自己父親最後的時刻了!
油盡燈枯啊!
賈赦推開了自己的房門,看著那個衝破了自家小廝的阻攔不斷敲門的軍士,也只是沉默地向著榮禧堂走去,哪怕軍士並沒有告知他老爺子代善的位置。
在這個時候,老爺子,不可能在其他地方。
而且,那家兩口子,也快要到了吧。
……
看著跪在榮禧堂前的夫妻,賈赦沒有理會他們的哭聲,只是默默地跪在了他們的身邊,直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封閉的榮禧堂。
賈赦,在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是此身父親剛剛用自己的護駕之功和重病之軀換來了自己的自由。
在後來,賈赦向賈代善提出想要學習兵家的東西的時候,那個已經因為病痛老得根本不像是當世兵家大修的父親欣喜若狂地將自己書房之中所有關於兵家的東西全部交給了他,甚至請出了老太爺的親兵,入了大父的庫房取出了他們一脈重要的兵法典籍交給他。
在這些日子之中,賈赦也默默地將眼前這個便宜父親當成了那早已死去的父親。
賈赦知道這個正值壯年的老人家為什麼根本直不起腰,為什麼連自己隨身的兵刃都拿不起來的原因,也知道他已經油盡燈枯。
但是,賈赦怎麼也沒有想到,在榮國府隔三差五請太醫問診拿藥,佐以家傳兵家秘藥的情況下,老頭子也沒有撐到他的《鐵布衫》入門。
老頭子!
賈赦跪在了榮禧堂的門口,將自己的腦袋重重地砸在了眼前的青磚之上。
在半晌之後,那扇緊緊關著的大門才緩緩開啟,沉重到下一刻就要消失的聲音從門中傳出。
“赦兒,進來。”
賈赦沒有理會自家兄弟在聽到這個聲音時臉上所露出的落寞和王氏眼睛之中的怨毒,他默默地站了起來,在走過了那塊自己叩首的青磚之時,他也是伸出自己的腳,輕輕地碾動,在感受到腳下的裂痕被淡化之後,他才匆忙走入了榮禧堂。
只見賈代善全身披掛地坐在榮禧堂的大堂之上,在自家媳婦的伺候之下艱難地呼吸著。但是,哪怕是賈母怎麼勸說,這個已經油盡燈枯的老人也不願意脫下這身好不容易才穿上的盔甲躺到自己的床上去。
“赦兒,我給你的那些書,你看了多少?”
“十之五六。”
“那你學了多少?”
“十之一二。”
在聽到了自家兒子的回話,賈代善也只是艱難地吞嚥著自己喉嚨之中所生的濃痰,在一旁丫鬟快速用罈子接住了他口中的濃痰之後,他才勉強抬起自己的手臂,示意賈赦來到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