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孟湘好像才反過勁兒來,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還要我自己去看看……」
「最好打消你的念頭。」景郢微揚下巴,繃緊了臉,冷淡道。
孟湘疑惑地看向他,在微弱的光線裡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好像杏花上的露水。
「你是想進入青州教坊吧。」他低下頭冷冷地看著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自甘墮落的人,「你難道不知道進入教坊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你這一輩子都是賤籍,擺脫不掉,抹消不掉,就算你生下孩子也一樣是賤籍!」
「可是,如果我是在入賤籍之前生下孩子,等我自願成為舞伎,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入了?」她眼巴巴地看著他,景郢噎了一下,喉結上下移動,眼神越發失望了。
「即便是,那又如何。」
孟湘好像放下了一塊心病,輕輕吐出一口氣,送給他一張如花的笑靨,語調輕快道:「那我就放心多了。」
景郢瞪著她,感覺自己喉嚨裡就像是塞進了什麼東西,噎得他難受,卻又吐不出來,而始作俑者居然還這麼一副無辜放鬆的表情看著他。
孟湘攤著手笑道:「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的夢想而毀掉了自己兒子的前程不是?」
他收緊下巴,越發覺得眼前這個明媚的女人也跟這村子裡其他無知的婦孺一樣,他眼中的翠色漸漸融進墨色裡,「呵,可你是在毀掉自己,你喜歡琢磨舞技何必非得入教坊,可以作為閨房樂趣……」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孟湘站在炕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氣勢也越發強烈了。
「也許你認為我感興趣的不過是奇淫巧技,是上不了檯面的,最多以後給夫君增添閨房樂趣。」孟湘眯著眼睛打量他,他卻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顯然他就是這麼認為的,她「呵呵」冷笑一聲,心裡氣得要炸了,臉色卻越發溫柔了,一字一頓道:「庖丁解牛之技就不算奇淫巧技了嗎?就算是奇淫巧技,可也讓梁惠王讚嘆不已,你又算得上什麼,如今卻來看不上我努力了一輩子,為之生,為之死的夢想?」
景郢也不知被她那句話捅進了心窩裡,猛地後撤一步,臉色頓時白了下來,他眼神晦暗地看著她,不言不語。
她柔柔一笑,眼睛裡凝著冰,臉上卻如春暖花開,「我清楚的知道我所選擇的路,你雖然好心,但我不想讓別人來詆毀我的夢想。」她靠近他,手指溫柔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感覺到手下的身軀僵住了,卻沒有甩開她的手。
「所以呀……」她慢吞吞地替他撫平肩膀上的褶皺,頭抵著快要靠上了他的肩膀,聲音輕的像是盪在空中的羽毛,「你不要惹我不悅,好嗎?」
他的臉藏在陰影中,久久沒有回答。
孟湘猛地抬頭看向他,卻正與他望著她的視線相對,他的眼眸此時宛如墨玉一般,沉沉地壓向她。
「那是你的選擇,與我何干。」
她莞爾一笑,用胳膊肘捅他,卻捅了個空,景郢好像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並飛快做出了反應。
「好啦,我們講和啦,畢竟不知道你還要在這裡住多久,我們還是關係好一點為妙。」孟湘笑著說完,卻見景郢恍若未聞,光盯著炕上隔開的帳簾看,似乎要在上面盯出一朵花來。
孟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懶得理會,便沒有出聲,甚至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地退了出去。
可心思紛亂的景郢根本沒有意識到她已經離開了,他生了會兒氣,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幹什麼啊,明明兩個人只是之前見過兩面的陌生人,在一起相處也不過一晚而已,他何必跟這個沒有什麼見識,整天瘋瘋癲癲的女人一般見識呢?
猛然想明白的景郢雙手放在一起攥了攥,沒有扭頭,淡淡道:「我們兩個不過是互相利用,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