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休書上黎燁按下的手印、簽下的名字,還是那般蒼勁有力、揮斥方遒。
果真是萬千悔恨,痛定思痛之後的決定吧?
她提起筆,重重握著,左手用力扶在右手腕上,一筆一畫簽下自己名字,按下指印。
蘇鸞兒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走出頌暉堂的,也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總之回過神時,漆黑的夜已然悄無聲息過去,清晨的日光透過窗子打進來,落在她收好的行囊上。
寂靜的王府也漸漸甦醒,外頭不時傳來陣陣兒郎的笑鬧聲,大概在準備著迎親的儀仗。
今日便是婚期了。
她該走了,難道還要留在這裡,看黎燁騎著高頭大馬迎娶新婦進門麼?
“蘇大夫。”王府的管家領著幾個家僮進了院子,遠遠便呼喊了一聲。
蘇鸞兒愣了片刻,似是沒反應過來管家是在喚她。在府中時,他們從不叫她蘇大夫的。
“蘇大夫,您起了嗎?”管家叩門,概是怕她聽不見,聲音更洪亮了些。
蘇鸞兒起身開門。
管家見她穿戴的齊齊整整,又往房中瞥一眼,見行裝也已收拾妥當,倒省了他開口攆人,面色一鬆,遞上一個錦緞袋子,說:“蘇大夫,這是休……放妻書,官府那裡已經辦妥當了,這書憑您且收好。”
蘇鸞兒淡淡地點了下頭,她昨夜才簽過的字,今日就已辦好了,官府的辦事效率真快啊。
管家又接著道:“還有您回蜀地的過所,老夫人也替您辦好了,還為您賃了一輛馬車,就在外面候著,您看,這廂若是妥當了,就讓小僮們給你把行裝搬上去?”
蘇鸞兒回頭望望放在牆角的木箱,雖不大,但若要她親自搬,確實費些力氣。
她點頭,挪身讓出路來。
“只有這一個箱子嗎?”管家又問。
蘇鸞兒仍是點頭。
管家又仔細地瞧了眼房內,一切陳設都如平常,甚至妝臺上的金玉首飾都放在原處,沒有收起。
管家想了想,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金子。
此舉當然不是管家自作主張,而是徐氏早就吩咐好的,要他視情況隨機應變,若蘇女自己斂了不少財物,他也不必阻攔,好生送走人,這錠金子就不必給了。若蘇女無斂財之舉,王府自也不會虧待她。
“蘇大夫,老夫人念您辛勞兩載,這是您應得的酬勞,您收好。”
蘇鸞兒望著那金子,酬勞?
是她幫忙義診、打理藥田、親自炮製藥材的酬勞?還是她侍奉公婆、愛重夫君、為人媳為人妻的酬勞?
原只是酬勞而已,酬她辛勞,和這王府中大大小小的丫鬟辦差事領月錢一樣道理。
“蘇大夫,日子還長著呢,用錢的地方也多著呢。”
見蘇鸞兒不接,管家低聲勸著,開啟錦緞袋子將金子放了進去,繫好束口遞還給蘇鸞兒。
便在此時,家僮稟說箱子已經放在馬車上,可以動身了。
管家聞言,站向一旁讓出道來,示意蘇鸞兒先行。
出了紫蘇院,前頭的熱鬧聽著更加真切,家奴家婢們在各個院子裡穿梭來往,忙忙碌碌,卻都是喜色滿面,頭上帶著花,眼中帶著笑,口中互相說著得了多少賞錢。
“這才是正正經經的成親嘛,當初那個醫女進門,什麼動靜都沒,我們也一文錢沒落著。”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有些人呀就是窮命,憑著一時運氣才做了世子妃,到底沒那個富貴命,還是要現原形的。”
丫鬟們說著閒話,轉頭瞧見蘇鸞兒就站在角落裡,卻也不心虛害怕,趾高氣揚地瞧她一眼,扶了扶頭上新得的絹花,大搖大擺從她面前掠過。
蘇鸞兒面色無甚波瀾,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