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推開側門。凜冽的寒風夾雜而來,他的聲音寒涼森然,他的黑瞳霧氣深重,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從地窖裡拎上來的,冷漠,沒有生機。
奚言忍不住問自己,他真的活得好嗎?
這些年,她和他分開,他真的有在好好生活嗎?
時光的進度條往後拖動,鏡頭切換。
她似乎突然就一下子想明白了,他在酒吧裡扼住她的手腕時,他說的那句“他就讓你過這種日子”背後的,是他毫不掩飾的對假想敵的妒忌。
那他這麼些年以來,是不是也仍舊對他的假想敵耿耿於懷?
他是不是也仍舊對她心有不甘?
他這些年來,是不是也把自己困在了過去?
那晚以後——
他似乎是經過思想的掙扎與妥協。
他開始沒事找事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莫名其妙地和學校合作,將青少年無人機大賽的舉辦場地設在學校科技館,給學校捐新的科技館,莫名其妙地送他外甥上學,還時常在她們小學門口亂竄。
他似乎也重新開始有了靈魂,有了起伏的情緒。
那奚言想知道,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困住他的其實不是過去,而是過去舊時光裡的人?
她是不是也可以認為,她就是他舊時光裡的人?
……
窗外的雨勢更湍急了,一灘水波砸向玻璃窗。
劈頭蓋腦地澆下來。
高大的落地窗上,雨水像天然的電影幕布一樣掛下來,放映著一幀一幀,既不高畫質也不連貫的畫面。
從他第一次和兩個孩子見面那時起——
他鬆一鬆領帶,故作鎮定地問她:這兩個孩子是?
那天是他二十九歲的生日,他和他的兩個孩子重逢,他在她家裡等到她回來,他想吃一碗她煮的生日面,他小心翼翼地想知道在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他其實想問她的應該有很多吧。但最終因為她的抗拒,他也只是拎走了她廚房裡的生活垃圾,留給她一道落寞脆弱的背影。
……
在她手忙腳亂的學期末,在她父母騰不開手時,他沒有過渡的時間,很快就進入了父親的角色,接送孩子上學放學,給孩子做飯,陪孩子玩,也帶孩子去看無人機的比賽。
因為小繁的一句話,他去學了花式編髮。
因為小繁的一句話,他和孩子去做了他原本持抗拒態度的親子鑑定。
因為她父母要求見面,他做了充分的見面準備。
因為她哥哥所提的要求,他接受也透過了她哥哥的考驗。
這些,他如果不想和孩子們相認,他不愛孩子,他是可以拒絕,是可以不去做的。
畢竟當初生下孩子,只是她一個人的決定。
他並沒有必要在六年後主動來承受這些結果。
他。
他還去體驗了女性分娩疼痛,他說——
疼痛是我與那時的你,唯一能共情的感受。
……
奚言的眼睛有點酸。
鼻息也有些堵。
她慢慢站起身,她輕聲應下父母的建議:“好。”
如果他提要求,說他想和孩子們一起過年的話,她會答應他的,就像他提了要求,說想和孩子們一起去親子游,她不是也答應他了嗎?
無非就是,他和孩子們不會在親子旅行結束的時候立馬分開,他和孩子們會守著除夕,在爆竹聲和煙火中,迎來新的一年。
-
這雨下至半宿。
奚言在風聲雨聲中輾轉難眠。
她忍不住摸出來手機看,沒有許澤南新發過來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