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腮坐在小苗面前時,眼中的興味才有了幾分少年活潑。
他不客氣地伸出修長的指節,動作卻是意料之外的謹慎和溫柔。
小玄蒼問:“你是什麼?”
小苗當然不會回答。
她只是不會說話的植物罷遼。
玄蒼也沒有期待她說什麼,只自顧自低下身子,靜靜地看著小苗。
少年漆黑的頭髮落在小苗上,拂過她的枝葉。
那個瞬間,她覺得天上面的雲撲在葉子上,大概也是這樣的感覺。
半響,少年露出一個不加掩飾的笑容。
這回輪到她愣住了。
不知是小苗,或是凌酒酒自己的情感,她就是覺得少年笑起來真好看。
像是雲開霧散般俊朗,又如初雪遍灑樣純淨。
少年第一次這麼開心。
自他被歸墟主峰孕育而出,只知道穹頂和山峰,行走坐臥俱獨自一人。
就這樣過去了幾萬年?
他記不清了。
少年枯燥而漫長的生命裡,因為她,終於有了顏色。
從這一天開始,黑衣少年每天就在小苗身邊打坐修煉,間或拿出一些不知何處找來的靈髓投餵她。
他的話很少,她又不會講話,一山一樹天生都是沉默的。
但她揚起葉片時,常常能發覺他也看了過來。她總是美滋滋地想,這就是對視吧。
日升月落,四季輾轉。
小苗長成了參天的大樹,她有了華美端莊的枝幹,漂亮濃密的樹冠。
小少年的肩膀變得寬闊,五官變得凌厲,聲音越發低沉,像是風過歸墟山谷時的震鳴般,能敲到人心裡。
扶桑神樹天然便能汲取天地間的靈力,隨她成長,蒸騰的靈蘊激發出天闕、掩月、千鶴和點星四峰的靈樹佳木。
但歸墟主峰依舊光禿禿的,只有一棵扶桑神樹。
她晝夜不歇地汲取靈氣,試圖讓這座黢黑的荒山也擁有勃勃生機,但從未奏效。
那時候她不知道,玄蒼總是無奈地看著木靈髓湧動的扶桑神樹,默默將扶桑神樹溢位的靈蘊過渡給其餘四峰。
歸墟主峰養這一棵樹便夠了。
不然多麻煩。
又這樣過了許久,歸墟五峰變成了仙山,山外大陸孕育出人、妖、魔。
有一天,山上來了一個邪魅俊俏的郎君。
郎君有一雙紫色的鳳眼,看起來多情又無情,左額頭帶金紫色窮奇羽毛圖案,穿著帶繡著詭異金紋的黑袍。
淵冥扛著一把大刀,揚著頭對正在澆靈髓的玄蒼道:“玄蒼,我乃魔域淵冥!”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邪魅郎君直接出招道:“我很無聊,你也很無聊,所以咱們打一架吧!”
玄蒼蹙眉,閒散抬手,隨隨便便將淵冥打趴下,眼也不抬道:“不要打擾我種樹。”
淵冥咬牙切齒地爬起來,連滾帶爬下了山,還不忘撂下狠話:“我還會回來的!”
之後的日子裡,淵冥這個二五仔隔三差五就來挑戰一番,一來二去,玄蒼終於被他的誠心打動,肯認真對待這個無聊的對手,兩人甚至還時不時的坐而論道。
不過遵循大道無為的仙尊,和信奉以強為王的魔尊從來談不攏,每次都不歡而散。
淵冥天天是被玄蒼氣得紫眸冒金星,跳著腳下山,還要嘀嘀咕咕道:“你和扶桑神樹兩個欺負我一個!”
仍然不會說話的扶桑神樹每每哭笑不得。
打打鬧鬧的日子裡,扶桑神樹衍生出三足金烏。她快樂的看著三足金烏長大、成熟、逐日而去。
然後開始著急了。
她為什麼還不能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