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肯定是一樣的。
x縣就是個普通的西北窮鎮,沒有金山沒有銀礦也沒有可以讓人一步昇天的連環殺人案,可是這個地方,卻是沈驚蟄弟弟沈宏峻徹底失蹤前露出行蹤的最後一個地方。
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因為叛逆和家庭原因離家出走。
他走的時候一定沒有想到,他的姐姐沈驚蟄會因此和家裡斷絕往來,休學一年沒日沒夜的找了三百六十五天,最後大學畢業選擇了和死人打交道的法醫,只是因為警察體系得到的訊息總比一般的老百姓多一些。
他走的時候也一定沒有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江立,會在八年後放棄一切來到x縣,會為了他放棄自己參軍的夢想,選擇了社會線記者這條路,也僅僅只是因為記者拿到的訊息渠道會比普通老百姓快一些。
老嚴很難判斷這兩個人是不是值得。
見過了太多因為自家孩子被人販子拐走毀了兩個成年人甚至毀了兩個家庭的例子。
這樣的悲劇在x縣貧困的山村幾乎每個月都會上演。
頻繁到讓他這個遲鈍的大老粗發現,感情是不會麻木的,只是會埋起來,慢慢的變成身體裡的隱痛。
做了多年刑警,有這樣的隱痛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所以當初面試沈驚蟄的時候,他和老姚一樣,都簽了同意。
這個放到古代可能會美到君王無法早朝的姑娘,眼底的隱痛太強烈,強烈到他這樣的大男人在面試完之後躲在牆角抽了半包煙。
老嚴是x縣人,土生土長的那種。
他人生經歷坎坷,現在如珠如寶一樣養著的那個七歲多的閨女其實並不是他親生的,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也早就變成了一抔黃土。
他很照顧沈驚蟄,卻在局裡市裡領導有意撮合他們的時候,當眾翻了臉。
沈驚蟄對這個訊息的反應是笑到打跌。
她臉皮很厚,厚到完全不像個姑娘。
幫他去接閨女放學的時候,對著班主任面不改色的自稱自己是他閨女的後媽。
縣婦聯大媽忙著幫沈驚蟄找佳婿想讓沈驚蟄就此落戶x縣的時候,沈驚蟄總是把他拉出來做擋箭牌。
擋的太光明磊落了,所以他知道,他們兩人都從來沒有意動過。
一方面他在自己的女人死了之後就沒打算過再娶,另外一方面,卻是因為沈驚蟄這個人。
這個看起來對誰都笑呵呵和誰都能稱兄道弟的姑娘,其實心很冷。
她太遊離,因為眼底的隱痛,也因為她把自己人生所有目標都壓在了找弟弟身上。
警察這個行業,尤其是刑警,平日裡接觸的都是人性極惡的一面。有些案子結了案,他們這些大老爺們都扛不住,有些新人甚至會因為連續的噩夢不得已到市裡做心理治療。
但是沈驚蟄不會。
再難捱再毀三觀的事,她抱著自己的寶貝軟糖,嚼個幾顆就能跟沒事的人一樣。
可她並不是沒心,她對屍檢的細心程度,連老姚那樣從來不夸人的老一輩都忍不住私下裡說沈驚蟄是他見過的最好的苗子。
老嚴看過她為了辨別腐屍摘下防護罩聞味道的樣子,那張美到讓男人恍惚的臉安靜認真的像尊雕像。
她對自己太狠了。
狠到他這種傳統的覺得女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再不濟也應該坐辦公室吹空調的男人,在同事四年後也徹底的忘記了沈驚蟄的性別。
沈驚蟄是他的兄弟,放心把自己的後背徹底露給她的那種兄弟。
私心裡,老嚴對於江立的到來,是開心的。
江立是沈驚蟄的過往,他和沈宏峻在一起孟不離焦。所以沈驚蟄八年前的人生裡幾乎有沈宏峻就有江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