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句章枕說得有那麼點虛,他不太能從茭白身上覺察出“難受”這種情緒。
陳一銘說:“那麻煩你看著點他,有什麼事跟我說。”
章枕舒口氣,沈董還要茭白。
所以三哥把人留下來,留在蘭墨府悉心照料,其實是給沈董面子?
這就好。
不然他真擔心三哥對茭白有什麼意圖。
“陳助理,我可能沒辦法看他,”章枕為難道,“我有私事要忙。”他失去了兒時的記憶,這次頭部受傷讓他記起來了一點。
記憶裡有個聲音叫他小哥哥,還捧著一把東西往他懷裡送。
章枕想找回那部分殘缺的記憶,找到那個喊他小哥哥的孩子。還有那令他熟悉的彩色。
至於那頭像是彩塊的高中生網友,只能先放一放,他會找的。
陳一銘試圖說服,他需要這個盟友來了解茭白的動向:“不耽誤你多少時間。”
章枕很抱歉地再次拒絕,他做事不喜歡三心二意,做一件是一件,做完再做下一件。
“……好吧。”
陳一銘掛掉電話,站在港口被一股海風兜了滿頭,他抹了把板著的臉,想撂辭職信。
本來車是往機場開的,董事長突然讓調轉方向,來了港口。
這是海上行嗎,這是地獄行。
陳一銘看一眼被一個丰韻女人搭訕的董事長,他眨一下眼皮,董事長的手就揉上去了。
力道恐怖,帶著不知從哪沾的怒火,那女人疼得很,美豔的臉一陣扭曲,可還是把手掛在了董事長的脖子上面。
痛並快樂著。
陳一銘收回視線看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但願參與海上行的褚二少能讓董事長轉移一下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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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在蘭墨府住了下來,他的房裡沒有任何電子產品,對外界的情勢一概不知。
見到的除了柳姨,護工,醫生,理療師,就是蘭墨府的主人。
戚以潦每天下班都來看茭白,身著深色正裝,眉間滲著濃重的疲態,他才三十出頭,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那麼累。
那股子疲勞感像是和他的生命融為一體,混在他的每一個言行舉止裡面,永生都無法消除。
茭白起先還抱著關我屁事的態度,一天兩天過去,他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在某一天,戚以潦照常進他房間的時候問了出來。
“戚董,您是要破產了嗎?”茭白選擇了開玩笑的切入點。
戚以潦坐在牆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他發出一個有一點慵懶的音節:“嗯?”
茭白從床頭櫃的果盤裡抓了幾個大鮮棗,他把其中一個送到嘴邊,咔嚓就是一口:“我看您天天都忙。”
夕陽的餘暉慢悠悠地從窗外灑進來,模糊了戚以潦那張深邃分明,猶如混血兒的輪廓,些許暖黃的光點在他挺直的鼻樑上停留,他說:“忙倒是還好。”
茭白吃著鮮棗,腮幫子隨著咀嚼鼓動:“那你怎麼總是很累的樣子?”
話音剛落,窗邊的光影裡就流出一道目光,盯住了他。
那雙眼透著不正常的紅。
白貓的眼眶也有一圈紅,它的死氣更重了。
重得實質化,一縷縷地往茭白的鼻息裡鑽,往他的身上跑,像是試圖吸引他的注意。
那股死氣彷彿是白貓的無聲吶喊,最後的希望。
——幫幫我。
——救救我。
——求求你。
茭白的視線被陰影擋住,他看著立在他床前的人,嘴裡的棗還在咔咔咬著。
戚以潦兩手插兜,風度翩翩:“想知道?”
茭白忍住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