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老人停止了呼吸。
白熾燈猶如月光灑在他微笑著的臉頰上,蒼白的髮絲流瀉於霜白的月光。
司鵲緩緩收回手,創生之術最後造出了一個幸福的夢。
老人的病情已經無法挽回,他沒有在病痛中孤獨地死去,而是在幸福的睡夢中停止了呼吸。
他的手邊,《致司鵲·奧利維斯》隨著再無力氣而垂落的蒼老手掌,掉落在床上,合上了最後一頁。
彷彿在回應他心中最後的迴響,窗外的梧桐樹沙沙摩擦。一顆辰星自遙遠的天際,緩緩下落。
風吹起滿頭霜白的發,一滴未曾落下的眼淚,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頰,墜落。
窗外,潔白的梔子花,不知什麼時候已然綻開,悄然無聲。
“起風了……”司鵲呢喃。
葉子兄長,夜鶯朋友,壞壞的冰凍人,提著油燈的紅衣少年。他們的身形彷彿具象化,站在床前,摘帽行禮,送別他們躺在床上闔目的創造者。
昔日,創作者賦予他們靈魂與生命,今日,儘管尚未成生命,卻輪到他們來送別他們的創作者。
“啪啪啪啪——”
掌聲。
角色們齊齊鼓起掌,毫不吝嗇地給予掌聲。
掌聲此起彼伏,響徹於這間閉塞狹窄的破屋子,彷彿這裡是被世界注視的大舞臺,予以參演者謝幕掌聲。
司鵲單手摘下貝雷帽,向著床上安靜的老人,微微鞠躬。
“你寫出了一個很棒的故事。”
“林何錦先生。”
“願你謝幕愉快。”
在生命的最後,一個人躺在床上,孤獨地忍受著身體的病痛,心懷廣闊的星辰大海,雙眼所見卻唯有窗外的半寸屋頭與梔子花——林何錦在最後的人生時期,心裡在想什麼呢?
縱然他握住了“永恆”,卻還是沒能寫出一個十分完美的故事,若非司鵲·奧利維斯最後趕來,他將懷揣著一輩子的困惑憾恨而終。
即使如此,他仍然沒有得到任何讀者的鼓勵與愛。直到最後,耳畔縈繞了一輩子的嘲笑聲才在風聲中泯沒。
“啪嗒。”
一部薄薄的書,躺在老人的胸口,書名為《林何錦》。
司鵲曾說過,羅瓦莎的本質是一部書,因為羅瓦莎有諸多劇憶鏡片,可以像書本一樣重新翻開。
其實,還有一層最深的意義——羅瓦莎,是一本由每個人組成的總集之書。
大多數人的人生既不圓滿,又不有趣。但只要納入了這部總集之書,偶然被翻到、觀測到、閱讀到,也許,他們與他們的角色將“永生”。
司鵲閉上眼。
儘管他竭盡所能“品味”他人的喜怒哀樂,站在他人的悲慟與不幸中鑑賞痛苦,但他依然無法生出原質化的理解。
他盡情開啟潘多拉的魔盒,不拘於裡面是驚喜還是毀滅。
是啊,痛苦怎麼能夠“鑑賞”?他從一開始就推到了錯誤的觀察角度。
就像如今,他一面為林何錦的逝去感到悲傷,為其送別。一面又無可奈何地發現,林何錦的經歷被他記住,成為了他腦中一份“鬱鬱而終的創作者”的新靈感,隨時可能成為他筆下的文字、成為他新角色的構成部分。
一瞬間,司鵲的腦中閃過一道電光,他忽然震驚地望著林何錦。
“……啊。”他呢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就是——林何錦口中的“永生”嗎……
你成功了,老先生。
你的痕跡,在我的筆下永存了。
貝雷帽摘去,司鵲頭頂的幾根青色羽毛露出,他拉下衣袖,遮掩住一些外漏的羽毛。
唯一遺憾之處在於,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