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比刑罰都要磨人。
蘇黎先已經難以行走,她甚至連起身都困難,一天裡有二十個小時都神智模糊,嘴裡又是“媽媽,我想吃紅燒排骨”,又是“別搶我的畫……”,又是什麼“老班長,你值得你驕傲嗎”,這些含混不清的言辭。林玉子聽不明白。
她只是反覆親吻著玻璃瓶,望著它如同辰星般的光,假想著一切美好都在裡面。
這一天,林玉子正在望著頭頂縫隙間的落雪。這時,她突然聽到蘇黎先的聲音。
“玉子。”
沉穩,清脆。一點都不嘶啞。
林玉子回頭,望見許久沒有起身的蘇黎先,竟然一反常態地站了起來。蘇黎先今天精神很好,令人感到驚訝。
“你起來幹什麼?”林玉子想讓她繼續休息。
“畫畫。”蘇黎先笑了笑。
她拿起地上的石頭,一步一喘地湊近山壁,開始刻東西。
她刻得很認真,眼神很亮。
林玉子湊近一看,蘇黎先在用石頭畫畫。
簡筆的花樹、綻放的玫瑰、爬滿臺階的綠藤。隨後,是一個個火柴人,研究所的同事們、司機劉師傅、食堂的王大媽、保安陳師傅、吳師傅……
彷彿蘇黎先正在用人生的最後時刻,用最簡單的紙和筆,在石壁上譜寫她的一生。
“這是,玫瑰花?”林玉子輕聲問。
“嗯。文笙從小就喜歡玫瑰花。”
“這是,綠藤嗎?”
“嗯。崇平喜歡的。”
“畫得很好看。”
“為了玫瑰花,為了綠藤,你也要活下去,好嗎?玉子。你會告訴所有人,冬天不是永恆的。這不是一個人的英雄主義。”
“你也是。”
“……”
蘇黎先用一種林玉子難以理解的眼神,望了林玉子一眼。
最後,蘇黎先用顫抖的手,捏著石頭刻下了最後的三個人。她畫得格外認真,不是簡單的火柴人。
戴著警帽的男人,身姿筆挺,笑容和煦。
穿著白大褂的女人,手捧絃琴,視線望向正中央的少年。
穿著校服的少年,懷裡抱著一隻胖胖的橘貓。臉上是開朗的、沒有一絲陰霾的笑容。
它們存在於石壁上,存在於這暗無天日的山洞中。一家三口帶一隻貓,皆在微笑。彷彿很遠很遠的未來,真的會有很好的事,也許他們都能得到幸福。
“咔噠。”
石頭髮出脆弱的響聲。
蘇黎先嘔出一口血,緩緩往前倒去,她吐出的血沾在了石壁上,畫染上了血色。
林玉子立刻摟住了她。
蘇黎先的精神勁已經過去了。
她重新變得虛弱,甚至於,比之前更虛弱。
“玉子,答應我……一件事。”蘇黎先低喘著。
林玉子摟著她,搖搖頭。
她很想答應蘇黎先,心裡卻有個聲音在反覆告誡她——不可以答應蘇黎先,你知道她想請求什麼的。
不可以的。
“山洞裡……還有最後的一些野果,它們……是會被耗盡的,數量不多。”蘇黎先斷斷續續地說:“之前……我們一直省著吃。但是,兩個人……是不夠的,我們要活一個人,等到……把特效藥帶出去,你……明白我的話嗎?”
林玉子什麼都沒說。
她明白。她當然明白蘇黎先是什麼意思。
但是……
“……”
蘇黎先低頭,理順林玉子的亂髮,撣去林玉子身上的灰塵,拿起口袋裡的口紅——這是她平日裡就放在身上的,在出席一些場合時能用到。
她將口紅點在林玉子乾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