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初至,天穹如淵。
溯陽之域瀕臨羲水界河,每每至了傍晚戍時,於羲水河畔巡守的生靈便會增加許多。
渡月土地尊神雖然在太楚疆域四周重新佈下了神力屏障,可這半透明的月白屏障卻不會阻攔任何生靈進入太楚疆域,因太楚氣脈愈加繁盛之故,近些時日裡總有不少妖靈鬼物、人族散修欲要悄悄跨過羲水,偷偷潛入太楚疆域之中尋一個修行之處。
若是徑直進入瀕臨羲水的溯陽之域,無論是何修為,定會被溯陽城主源無忌攝拿而去,無論留在小域之中任職還是列於妖將鬼兵,終是不得自由。
羲水下游。
一座十二瓣墨玉蓮臺自千丈雲層之上泛起神光,身著墨淵雲紋金線袍的少年靜靜地立於其上,其身後有著一個身著深紫裙裳的清麗女子,此時其面露哀慼之色,低垂著目光凝望著下方巍峨高聳的巨大城池。
那城池乃是溯陽之域的一座附城,其上有著黑壓壓的烏雲蓋頂,兇戾狂暴的鬼氣沖天而起,顯然是一座鬼物聚居之城。
“那鬼城修建之處,曾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小山村。”
雲雀目光逐漸黯淡下來,就連聲音都嘶啞了許多。
在六慾氣息的侵蝕之下,其白皙的小臉之上已是失去了往日的明透光澤,雖容貌依舊俏麗,卻再也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生動氣息。
“還有一個時辰。”
季月年的目光越過鬼城,朝著城池後方連綿不絕的無數閣殿望去,心中卻是輕輕點了點頭。
溯陽城主源無忌乃是極為稀少的山麓之妖,其麾下不僅僅有妖物、靈怪、人族散修,更有許多鬼物慕名投奔而來,源無忌能將這些雜亂無比的諸多勢力規劃的井井有條,更是如此快速地建起了太楚疆域邊境界城的初步雛形,實屬不易。
“奴還有一個時辰麼……”
雲雀喃喃之間,忽地想起了一事,抬首看向了身側的黑袍少年,“公子曾說過,自己亦是太楚疆域之人,不知公子居於太楚疆域何處?”
季月年目光有些古怪,眺望了一眼浩茫無垠的太楚山河,道:“此時你入目所見之景,皆是我季家之處。”
“此言何意?”
雲雀神色有些茫然,數息之後才堪堪回過神來,目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難道……”
“你身在翩舞宮被當做‘花燈’拍賣,訊息閉塞無比,不知曉此事也算尋常,”季月年輕輕拂了拂袖袍,“太楚疆域方圓二十萬裡,盡皆屬於季家封地。”
“難怪公子如此豪富,原來是貨真價實的世家子弟。”
雲雀苦笑一聲,掩去了目中的震驚之色,不再開口。
季月年神色微動,卻是藉由雲雀之言想起了一事,太楚疆域如今劃為八大小域,靈田、靈谷等等諸多靈物的種植也已經步入正軌,再過數年,便到了季家收取靈稅的時候了。
太楚疆域雖極為龐大,可季家所能收取的靈稅卻絕不會太多,畢竟低階靈谷靈田的價值有限,珍貴的靈物靈藥又極難存活,以季家如今的淺薄底蘊,根本無法大規模培養種植昂貴的靈藥。
不知過了多久,深夜的罡風愈加兇烈狂暴,季月年靜立於漆黑的千丈雲層之上,輕聲道:“還有一炷香。”
雲雀此刻已是徹底變了模樣,原本白皙的小臉之上已是有了密密麻麻的六色裂紋瀰漫開來,渾身上下亦是有著扭曲的六色玄光縈繞而出,乍一看去便似一隻猙獰可怕的妖物一般,醜惡無比。
“我不甘心,”雲雀驀地抬起頭來,原本黯淡無光的目光之內逐漸泛起一絲血芒,“憑什麼我生來便如此苦命?這天地何其不公!”
季月年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望著身前面容愈加扭曲的雲雀。
“我犯了什麼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