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客出聲,果然曾經仙子,但吟:
“往見須臾定聖愚,
當知靈聖願通局。
雲凝道滯堪留否?
直待羊腸變闊衢。”
木由瞭然,暗忖片刻,答曰:
“古道山重水卻靈,
今時舟遏車已停。
好來天地存香景,
總有無憂踏不平。”
少年出言畢,心間忽有動,又念她方才“通局”“闊衢”之語,難不感佩。想女修隨行經年,卻願其屈就,矇蔽而安心,此素逢之女,卻有不敗之志。警幻真君暗有惠敬,愈壯功名之志。
再道那洛濱仙子,自華郭山一晤,數語便知此人有靈且聖,大智若愚,絕非三界庸庸俗輩,於路相察,真實無虛,即動同向之心。此時聞其志氣,唇見新月,面泛輕緋,思緒稍定,半掩喜色,乃曰:
“故人生貴不堪留,
瀚海青波漫覓侯。
眼界青波應碧澈,
孰知闊大躲逆虯。”
孫真君須臾頓首,復吟:
“花有清瑰終破敗,
群生高上少從容。
原來我是開天客,
但教枯枝再現紅。”
話及此,敖湚兮忽有愕然,眉目星動,僅片刻而已。荒居幽晦日久,難得知音,但見其喜,便隱其悲,喜者益喜,竟不見悲。以此,仙子興之所至,乃以言調曰:
“大真君,真君大,
有心開山通上下。
幾個小旁生,心中無廣廈。
真君可奈何,一口吞蝦蟆。”
木由啼笑皆非,雖有小嗔,卻亦以知音悅甚,不以為意,又挑之曰:
“俏仙子,仙子俏,
封心遠在危巒峭。
不風不雨不雪摧,賞著雹兒笑。
鐵劍安可走天涯,不如金鐘罩。”
仙子知他笑自家躲那巖穴之中,難見風雨,恐談高道。她自不肯言明如何進了這山,故而支開言語,乃輕笑道:
“自明不明他,到底是抓瞎。
臨行壯士仍須酒,上好宮娥猶賴花。
那日裡,張口便引高歌唱,
不如廊下一把火,諸妄盡消殺。”
孫氏一聽她以貫元國之事相論,也知昔日放火的是此人無疑,只是這女子所言,著實有理,他也不好強論的。不過僵在那裡,久而無詞,雖垂手皺眉,亦不難想見那洛濱仙子如何暗哂,愈加面赤。
心知若是停得久些,恐長其勢,壓他一頭。你道這無非是二友諷樂,何苦撐起奪勝之心?蓋因逢喜,如臨對手,雖不十分好贏,卻也欲見高低。
這裡真君即曰:
“自明易,明他難,
難時難處道德玄。
我有神兵通思礙,他無睿根迎廣言。
好在簷間風火起,從此山中有歷年。”
敖仙子見他竟索性依了自家之言,倒藏了些無趣。柔目靈珠一轉,計上心來,遂曰:
“畫虎畫皮難畫骨,
一見妖形,正是妖形。
木錘破鼓布來補。
雖是不平,終是不平。
我非樟樹亦非槐,拆去城磚築高臺。
高臺祭起千鈞器,四方所哺盡皆來。”
孫木由但聞此韻,內心一震。他早疑心那樟、槐二樹絕非等閒之輩,這裡其講些拆城牆建神臺的譬喻,怕是省得甚麼內幕。
這真君急欲問之,想此洛濱仙子不與他白言直述,定要轉些彎子,可見欠些爽利,輕而發問,恐無良答,略思忖之,亦有了靈光,只低吟:
“枯木幾番熬煮,乃脫舊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