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走廊，直到一處院落停下。
掀開簾子進去，發現床上躺了位臉頰消瘦的男子，明明睜著眼，但雙眼卻無神。
他察覺有人進來，下意識轉頭，眼睛瞬間蹦出亮光。
“裴大人，你終於來了，是因為我送出去的信……陳莫京他怎麼樣了……”
“陳將軍不要擔心，陳莫京正在長安休養，原本他也要回來的，但因傷勢過重，便沒有帶他。”
陳洛放心的點點頭，他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裴卿言坐在矮凳上，雙腿修長，微微蜷起，眼神一挑，率先開口：“城中糧食還有多少？”
陳洛低頭，難掩悲傷:“沒有了。”
裴卿言來之前就調查好了，這狼牙城商賈人家不在少數，所有人都捐過糧，唯有狼牙城首富卻一毛不拔。
他家不愁吃喝。
“聽聞狼牙城首富，張公家中還有餘糧啊。”
“是的，但……也是人之常情。”
裴卿言可不善茬，他計上心來，不懷好意的笑了下，然後悠悠開口:“和我說說具體情況吧。”
他意有所指。
“什麼？”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這是來算總賬了嗎？陳洛一愣，他已經算到會有這一天，但沒想到真來時，心情會這般沉重。
陳阿大見裴卿言質問，心生不滿，仰著脖子反駁：“北蠻攻城的時候，我家將軍寫了多少求救摺子，都沒個下文，你倒怪上我家將軍了！”
陳洛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有些事情除了他沒人清楚，現在看起來，裴卿言好像也知情了。
其實一開始，狼牙城的十萬百姓是有機會逃跑的，但他因為盛相國的信，以為那只是嚇唬人的，只是做做樣子，所以沒帶人逃出去。
等到他反應過來，已經一切都太晚了。
他現在這麼拼命抵抗，不止是為了保護那十萬百姓，還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他們有愧。
他們本來不必陷入這種絕望的人吃人的境地。
陳洛悔得腸子都青了，他不敢看別人的眼睛，只想逃避這一切，但裴卿言卻緊追不捨。
“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主動承認總比被揭發要好。
“你先別說了，將軍身體不舒服，等下午……下午再說吧。”
陳阿大擋在兩人中間，他察覺出陳洛異樣，可裴卿言眼神銳利，不肯讓步。
他只能不安地向顧小芸求助。
顧小芸心細如髮，她看著床上神志不清的陳洛，再看看裴卿言的不滿和犀利，還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嗎？
但她也清楚，陳洛現在作為病人，已經不能再受到刺激了。
“嗯……先讓將軍多休息一下吧，陳大叔，別忘了給他吃藥。”
陳阿大感激地點點頭。
顧小芸去拉裴卿言，帶他回了房間，可他嘴角輕輕揚起，笑容中卻帶有一絲致命的冰冷，眉眼緊凝，眸光暗沉如夜，似風暴閃現。
“嫂嫂這麼關心陳將軍啊？”
顧小芸感受到他殺意騰騰，思考良久才說道：“不管他做了什麼，至少他現在是病人，不能再受過多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