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當初落榜時的憤懣,還有一直積攢到現在的不甘。
話說得鏗鏘有力,直擊在場所有人的內心。
沈舟眼裡的平靜淡去,眸色逐漸深沉。
這問題他若回答不好,怕是會得罪不少人。
而這,是京城。
是大乾的權勢中心。
今日所言,不等他離開會館,便會傳遍那些大人物耳中。
沈舟看著江瑞,眼眸微微轉動。
“江舉人這問題,其實在下也有想過。”
沈舟看向忽起騷亂的那片區域。
那是考上了進士的同年。
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些人。
江瑞視線火熱地盯著沈舟,“不知沈狀元可有想出什麼?”
沈舟望向江瑞,點了點頭。
“江舉人與在下一樣,也是農家出身吧?”
江瑞確實是農家出身。
也正因如此,他沒想明白。
沈舟平靜陳述:“教農之策,意在教農,並不是下地。”
“下地幾十年的老農,可以根據自己這麼多年的下地經驗,不用翻書,也能解決一些問題。”
“而他解決問題的方式,會永遠禁錮在他所經歷過的農事裡,若再出現新的問題,他會照著之前的經驗去解決。”
“但既然是新問題,那便意味著以前的經驗在這一刻都沒有用了,他需要再一步步去試驗,才能知道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
沈舟並沒有說些文縐縐的話語,他直接用最平常的話來說。
他剛想繼續往下說,便有人發問。
“如果他去問別的老農呢?”
說話的是後面站著的人。
沈舟看過去時,這少年正眼睛發亮地望著他。
“沈狀元,他可以去問別的有經驗的老農,您說是不是?”
“確實。”沈舟點頭,“老農之間可以互相傳授經驗,但一個地方里的老農,經驗會相似。”
那少年愣了愣,正想反駁,沈舟又道:“這事我們一會再說,我先回答江舉人先前的疑惑。”
江瑞聞言,心裡已是不解。
“沈狀元,您先前說的那些,與我問的有何關係?”
“關係自然有。”
沈舟溫聲道:“你問未下過地的書生會教農嗎,所做之策能用嗎,我可以告訴你,會教,能用。”
沈舟的回答落地有聲。
直接讓大家怔住了。
沈舟一直看著江瑞,薄唇輕啟:“江舉人認為,書是什麼?”
江瑞嘴唇動了動,像是被震住了一樣,一時間竟沒能回答出來。
沈舟移開視線,看向前面眾人。
“書是大家之經驗,是集大家之能的承載,我們從中獲取各種學問,有惑,解惑,從而把這些學問轉為自己的學問。”
“書生如果未下過地,那他從書中知道了這問題該如何解決,是不是能教?他所寫的,是不是他學到的,是不是能用?”
場上一片安靜。
無人說話。
江瑞眼睛裡盛滿驚訝。
他沒想到沈舟會這樣說,並且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沈舟垂眸,端起茶碗喝了口水潤了潤喉。
“老農是厲害的,但他的經驗始終侷限,可大家的學問並沒有侷限,下地能教,不下地也能教,只要學有所成便可。”
他掀起眼,看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江瑞。
“江舉人,不知在下可解了你的疑惑?”
江瑞抬頭,看向前面並不是端端正正坐著,姿態悠閒的沈舟,眼裡閃過一絲迷茫,但很快又變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