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林溪河谷的暖陽也抵不住冬日的寒意。蕭禹一行人踏上歸程時,天空飄起了雪花。
葉南雪裹緊斗篷,悄悄打量著幾個新加入的同伴。喬宥川這次帶走了兩個同窗:一個是手持羊毫筆的楚敘,一個是抱著算盤的周連惠。
“這位楚公子的文章可了不得,”蕭雲正在給葉南雪介紹,“聽說他一篇《天下論》,讓南疆那邊主動請求通商。”他壓低聲音,“皇叔也說,這一支筆桿子,抵得上千軍萬馬呢。”
葉南雪忍俊不禁:“那周公子呢?”
“哦,他啊,”蕭雲神秘兮兮湊過來,“他最厲害了,號稱能算天下賬。你別看他整天捧著算盤,聽說前年南周西境的西州乾旱,就是他一算,讓西州的貪官乖乖的把私藏的糧放了出來,救了好多百姓。”
葉南雪看著這幾個年輕人,心裡還是有些沒底:這麼年輕,真有那麼大本事?
蕭雲卻不像初見時那般調皮了。一路上他就跟個小跟班似的,整天圍著幾位先生轉,恨不得把他們的學問都掏出來。
“這小子倒是有心了,”慕白在一旁笑道,“比在江都那會兒懂事多了。”
葉南雪看向蕭雲,誰能想到這個整天嬉皮笑臉的皇侄,學起東西來這麼認真?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喧譁。
“大爺行行好吧!”一個老農跪在雪地裡,不停地磕頭,“留給我們一口吃的吧!”
葉南雪定睛一看,只見十幾個蒙面大漢正在搜刮一戶人家,連最後一點糧食都不放過。
“滾開!”為首的大漢一腳踢開老農,“這年頭,誰不想活著?你們想吃飯,我們也想,那怎麼辦呢?只能看誰的力氣大,誰更加豪橫了!”
“求求您……”老農的兒子也跪了下來,“我娘病重,我們家裡就這麼一點兒糧食了……”
“我他孃的管你娘病不病重的,”大漢獰笑,“糧食現在在我手裡,那就是我的!”
“混賬!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蕭雲氣得要衝上去。
蕭禹一把拉住他:“別衝動。”
“可是皇叔,他們這也太欺負人了吧?你看那位老伯和那個哥哥,他們的鞋子都破了洞,身上的棉衣也是補了又補……好可憐……”
“看著。”喬宥川輕聲道。
只見楚敘緩步上前,朝那群流寇拱手道:“諸位且慢。”
大漢上下打量他:“你是何人?”
“在下不過一介書生,且聽我說個故事。”楚敘溫和一笑,目光卻異常堅定。
“前朝有個名將,原本也是山中草寇。”楚敘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清朗,“當年他帶著一幫兄弟,也是靠打家劫舍過活。直到有一日,他在戰場上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兄弟為了保護一戶百姓,被官兵亂箭射死。”
流寇們安靜下來,認真聽著。
“那兄弟臨死前說:‘大哥,咱們打打殺殺這麼多年,到頭來圖什麼?不就是想讓自己的子孫後代過上安生日子嗎?可你看看,咱們現在這樣,跟禽獸有什麼區別?’”
“後來呢?”有人忍不住問。
“後來這位將軍就棄暗投明,帶著弟兄們投靠朝廷。靠著一身本事,三年的時間就官至大將軍。”楚敘目光灼灼,“他常說:‘與其讓孩子們父承子業繼續打打殺殺,不如拼盡全力,為他們創造一個太平盛世。不然,他們的子孫後代還要繼續他們這種流離失所,打打殺殺的日子。祖輩總是希望我們能光宗耀祖,可打家劫舍只會讓人唾罵,罵得狠了,亡靈都不得安生’。”
流寇們沉默了。有人低頭看看手中的糧食,又看看跪在地上的老農一家。
“諸位,”楚敘語氣懇切,“如今天下大亂,我知道你們都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