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鎮毗鄰福州河,牛車駛進鎮子時,便是各種各樣的水貨攤子,平溪鎮只有山貨豐富,趙老頭一行人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水貨,立刻看直眼了。
青石鎮的百姓與平溪鎮說著同樣的地方話,人風往常也是十分熱情好客,如今卻是人人低著頭走路,一臉防備的穿街過巷,生怕惹到什麼人碰上什麼事一般的模樣。
“爹,前面圍著一群人,咱們去看看吧。”趙三根駕著牛車,眼看著正前方圍堵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甚為熱鬧,一下便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還未等趙老頭開口說話,他自顧自的駕著牛車過去了。
“安王世子此刻便在清水灘野遊,我們一群人過去直言狀告昏官,他一定會見我們的!”一個穿著粗布爛衫,臉上有幾塊淤青,嘴角還吐著血沫子的少年舉著手大喊。
他的話好似讓眾人遲疑。
“翠娃子,你別折騰了,他們那些大人都是官官相護,哪裡會管我們的死活,咱們至少現在還有黴米吃,若是找來那個安王世子,得罪了田狗官,咱們恐怕連黴米都沒得吃了,只能在家裡等著餓死!”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好言勸道,滄桑的聲音裡面透露著對世道不公的無可奈何。
“對啊,翠娃子,付老頭說得在理,他們那些官大人是看不到我們的苦難的,眼下咱們至少還能吃黴米,再怎麼說不至於去刨土刨樹根吃。”
周圍的人聞言都連連點頭,什麼安王世子,尚書公子,往年裡又不是沒有來過,去清水灘遊玩的大人簡直不要太多,他們以前也抱著希望去找過,可結果呢,面都沒見到便被門口的侍衛打罵了出來。
結果回來之後,不知道田狗官是怎麼知道他們去清水灘找人主持公道的事情,一怒之下,派人將百姓的陳米、新米通通搶去,然後扔兩袋子發黴的米打發了過去。
如今好不容易安生了一陣子,至少有黴米吃就不錯了。
“你們怎麼能屈服呢!黴米那是能長長久久吃下去的嗎?我不信你們不知道吃黴米的後果,你們都有父母妻兒,你們就甘願看著幼小的孫兒因為吃黴米得病夭折,你們就願意看著家裡父母妻子因為吃黴米體弱多病,最後倒下嘛!”
眾人口中的翠娃子淒厲喊道:“我奶是吃黴米死的,我娘也是生妹妹時,家中只有黴米可吃而慢慢病死的,我那剛出生的妹妹如今也奄奄一息,這一切都是因為田狗官,你們就不想反抗嘛!”
他的話字字鏗鏘有力,卻又字字泣血讓人悲慼痛心,引得周圍的人低下了頭沉默不語,還有人抹起了淚抽抽嗒嗒道:“我娘也是吃黴米得病死的,我家米都被田狗官搜刮去了,連一副壽材都買不起,只能將我娘用一卷破席草草埋了。”
“誰家不是這麼個情況啊,我媳婦馬上就要臨盆了,可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我爺死之前一直喊著要米、要米,死後都沒有閉上眼……”
“黴米真的會吃死人啊……”
“……”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每說一句都讓趙老頭一行人毛骨悚然,想不到啊,真想不到這個毗鄰福州河的小鎮百姓居然一直都是這般苟活下來的。
“爹……這……這也太嚇人了,要不咱們還是走吧。”趙三根立馬便想轉頭回平溪鎮,再也不想多留一刻。
青石鎮哪裡還能買到糧食啊,不僅沒糧食,還有貪官虎視眈眈,自古民不與官鬥,官若是想要為難民,哪怕就是縣衙的一個小捕快都能讓人死得悄無聲息。
更別提青石鎮百姓口中說的什麼大人、安王世子,全是揮揮手便能要人性命的人物。
還是他們平溪鎮安全吶!
趙老頭盯著人群正中間的翠娃子一臉沉思,趙三根見他爹不出聲,立馬轉頭看向趙二興,尋求他的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