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
克瓦尼知道,中午的飯仍不能給他們。
他們並無怨言。
在自己過往的人生旅途裡,他已看過了太多人。
克瓦尼堅信,人的深處埋著一種樣式,大多人都逃不出這種樣式,他們會照著某種軌跡而活,這軌跡或許來自某個站在高處的同類,或者來自父母家人,也可能要追溯至成百上千年前的那幫早已入土的古人。
想要做的卻做不成,這自是種踐踏,大部分人會想將其推走,可若這踏下來的太過沉重,卻又無能為力了。
好在無處宣洩的怒火總會巧妙地施加向更低處,且又有何種憤怒更甚於飢餓帶來的恐懼呢?
梅達爾留下的食物總有捉襟見肘的一天,而難以滿足的腹欲會於另一處幽僻的角落宣洩,克瓦尼不欲將這些人逼得太緊,若看不到生的希望,誰又會畏懼死亡呢?
有種謝意正於心裡盛開,他感謝起梅達爾,就如他所猜的,這淺淡的善意撫平了眾人腹內的傷疤,也不至於使聚集一處的怨恨提早點燃了。
他不怕這些新人,卻也不想他們提前去死,毫無新意的生命並無存在的價值,眾人應都知道的,他們自己也該知道,這些人在這地方活不長久,既如此,不如化作自己的養料。
他要向上生長,生長到有陽光的地方。
夜又來了。
克瓦尼奪去別人的吃食,跟著便等待著。
待有人發睏躺下後,他才重複起這步驟來,他閉上眼,朦朧的黑暗裡,世界仍於眼前沉浮著。
他知道齊切斯在朝這邊偷看。
齊切斯也知道,自己已忍受不住了。
他盼著這人能香甜地睡去,他盼著這人能一夜安眠,眼前躺著的是困頓境地的元兇,是口服之慾的天敵,可他仍在祈禱,不知向誰祈禱,這不是個重要的問題,總之快讓他睡著。
他餓得要發瘋,餓得想睡覺,餓得想奔跑,他從未如此痛苦過,齊切斯渴求的雙眼鑿著梅達爾的背影,他盼著他早些過來。
他仍懷念著往日的生活,卻已不願懺悔了,那滾燙炙熱的是怨恨的硝煙,他沒有錯,是那女的害了他,是關押區的瘋子們害了他,他不應受到如此不公的折磨。
一滴雨落進池裡,漣漪繼而蕩起,齊切斯在心裡仰起頭,他看向了雨墜下的地方。
他記起了起源處的罪惡,於是,在空蕩的腹中,一團溫暖的火燃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