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有自己的天地,亦有自己的堅持,歷來如此。
細數往昔,她猶愛依賴他,只要他在家,她就像一條小尾巴總跟著,又乖又粘人。
但也僅是喜愛的依賴。
她年年在他蘇氏先祖的牌位前嘀咕,說將來要做他蘇誡府上掌管一切大小事務的女主人,還讓他承諾要養她一輩子,要賺很多很多錢給她揮霍……
然而那些話不過說說,從一點點大的糯米糰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一直我行我素。
必要時她端得住世家貴女的儀態,必要時她也能如錚錚兒郎一樣挑得起家門重擔。
她從未表現過要靠他人過活的依附行為,更不必說為了討喜愛之人歡心而失去自我的遷就了。
正是她身上這些非凡的品質,致使他對她總存欣賞溺愛之心,不會因為彼此太熟悉沒有新鮮感而失去興趣。
她就是為他而生的。
她就是他的興趣。
年華流過的每一階段,她都帶給了他感受不盡的美好。
“咔——咔嚓——”
哀苦的淚花慢慢斂回其時,兩人所在上方粗大的橫樑突然發出斷裂的脆響。
“你走不走?”雲渡語氣不冷不熱,隱約卻透出絲絲焦躁。
蘇誡微微癟著嘴巴,朝她撲扇濃睫。
“要死你自己死!”雲渡“唰”地掙開他,起身,看了看他倔倔的幽怨的模樣,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活了如此多年,就沒見過這般熱衷尋死的人。
拾起被烈火烤得熱霧嫋嫋的溼被子,這溼被子還是方才她衝進火海,發現無路後轉身去浸的出入煙火中的保命物件,極重要的東西呢。
披上溼被擋住火焰,她一跺腳轉了身,憤憤道:“愛死不死!”
口吻決絕,提起的步伐卻像是拖了百斤重的鉛塊,移動分外艱難。
蘇誡仰頭望著屋子上方,檁條瓦片已然掉光,顯現一個巨大的窟窿。
上頭的夜色幽暗深邃,包容著一切,烘烘燃燒的火光照不亮它一點。
橫架頭頂的大梁那頭纏著一團紅亮火龍,火龍兇殘地撕啃柱子,炭屑“唰唰”落下,越來越近。
被火勢侵蝕的屋樑逐漸變得細瘦了。
“咔咔……”
斷落就在片刻。
蘇誡幽眸倏爾一流轉,對邁不出步子的人嬌聲:“我受傷了,起不來。”
雲渡回頭,撇嘴冷眼,一把挽上他腋下,扶起。
快速瞄一眼晃晃欲墜的橫樑,“抱人那樣緊,手不是挺有勁麼,看地上也沒血,傷哪兒了?”
蘇誡適時喀兩聲,“虛弱”的道:“內……咳……內傷。”
“要不……你揹我。”
雲渡猛然眉頭一皺,指指自己:“我……”指指一百多斤的他,“你……”無語。
“咔嚓——”
“走——”
沉甸甸的水被往蘇誡肩上一攏,兩隻角拽作一把,裹住他與她,隨即雲渡另一隻手往蘇誡腰帶上一扣,一提,朝著毀塌成一團的長窗方向就是一通狂奔。
為了不讓蘇誡發現自己功夫還行,她甚至都沒使輕功。
就……憑力氣硬拖扛著他逃生。
“轟——”
燒斷的屋樑轟然砸落,濺起煙塵一片。
“……個瘋子!下回想死,找個離我遠點的地兒!”雲渡坐在院牆下的雪地,呼呼喘大氣。
火勢還在朝東西屋蔓延。
看著逃生出來的那方屋子燒得只剩幾堵磚牆,蘇誡嘴角似是而非地勾起一絲笑。
“生死考驗真情,誠不欺我!”蘇誡暗地感慨。
區區火海豈能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