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如此,我更加好奇娘子預備用怎樣的方法取勝,一來,我想從娘子為時多年艱難無阻的復仇計劃中吸取一些經驗,方便日後行動。”
“二則,娘子若告知了我施行方案,我還可從中替你分析,看看有無不妥的地方,畢竟我在蘇誡身旁的日子也不算短,還是貼身服侍的那種,定然會知道一些你們所不知的秘密,萬一你此次計劃不成功,也好下去覆盤。”
羨娘冷笑,氣息不屑:“姑娘想聽也不是不行,不過分析就不用了,因為蘇狗今夜必死無疑。”
雲渡扭頭,仰高目光看著拿刀站在身後的她。
她眼神堅定,多年的積壓的情感及仇恨彷彿都聚集在了眼瞳的最表面,喧鬧、擁擠,迫不及待想衝刺出來,想要得到釋放,也確有終於要得到釋放的決然,亦有自認不會輸的得意。
此一刻,雲渡不禁感到心慌。
在蘇誡身邊與他較量的這些日子,她試探出蘇誡功夫不低,招式上雖沒見過,但離那樣的高手都說他深不可測,那一定是不可測的。
而羨娘這邊……除卻已過眼的幾樣,她可一點兒也不瞭解。
一個計劃可以籌謀多年的人,口中那句“必死無疑”分量可想。
羨娘看著柔弱的女子仰起的“求知”的澄眸,推誠相待將她求索告知。
羨娘說,她早前在街上與雲渡說的那些關於身份來歷的話並非全真,她的主要目的只為殺蘇誡。
七年前,時年十六歲的羨娘同家人來到彧國皇都經商,結緣了禮部沈侍郎之孫沈延,沈延是沈侍郎庶子之么子,從小體弱多病,出行全靠車、轎代步。
因為異於常人,沈延感覺自卑,很少現麵人前,也因為其異於常人,京中少有人願意與其來往,日常逢必須出門之時,他都會乘轎,不到目的地一般不下來。
一次,羨孃家的鋪子遭竊,她發覺賊人後提棒子去追,在車來人往的大街上,她與前方奔逃的盜賊鬥智鬥勇,引得滿街雞飛狗跳,眼看就要追上了賊,迎面卻突然飛來竊賊擲出的鋒利的匕首。
不假思索的她瞬間也將手裡的棍棒甩出,想要遠距離將賊人制服。
然而,估算偏差,她扔出去的棒子沒有打到賊人的身上,而是打到從人群裡穩步走過來的一個轎伕的腿上。
轎伕吃痛失力,一下摔滾當街,四人相抬的雕花青帘轎子失去平衡,轟然歪倒在地,從中滾出一個面貌清秀的少年。
少年伏在地上,雙手撐著地跪起,努力多次也站不起來,圍觀熱鬧的百姓們於是嘰嘰喳喳議論起沈侍郎家的小孫子。
有人說他相貌如何如何漂亮,像極了他的樂伎生母。
有人討論他如何身世悽慘,才生下來沒兩年,生母就抱病辭世了,因為是出自妾室,又是以色侍人的煙塵女子之腹,在府中極是不受待見,一府人中,執管禮法的沈侍郎更是厭惡他如豬畜,覺得他是門庭恥辱,不該活於人世,打他禮部侍郎的臉。
人言如沸,說著說著,話題就蔓延到了沈小郎君的婚姻大事上。
有人嘲他出身低賤,沈姓上下沒一個把他當人待,莫說娶妻生子了,能活到成人都堪憂。
更有人戲說他一躺三天,三天往醫館一抬,摔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就算是把女人送到他帳裡,怕也是白費。
果真是不該來這世上走一遭的人。
眾口鑠金,煉的確是沈延的羸弱嬌骨。
周遭密密麻麻的眼睛裡,只有羨娘看見了他的無助、柔弱,看見了他想要扒開手下石磚鑽進去躲起來不想給人看見的窘迫,看見了他急需要個人上前幫助的渴望。
於是,她義無反顧做了那個人。
準確來說,她不算見義勇為,而是見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