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渡努力提氣,放鬆,再提氣,再放鬆,清了清嗓子,嬌聲怪調地喚了聲“蘇誡阿兄”,聲音從妍豔檀口蹦出的剎那,一張秀美的臉登時卻皺巴成一團揉過的紙。
從前親暱地喚他蘇誡哥哥是習慣,是情出自然,今日矯揉造作地稱他為蘇誡阿兄是企圖,是情勢需要。
從前,他是她視界裡一朵永遠燦爛的花,她是永遠繞著他嗅的一隻調皮的蝴蝶。
如今,她長眠復甦,一朝塑就豔壓群芳的姿容,成了一朵婉麗清豔的嬌花,他卻只是一坨形狀精緻的用珠寶點綴的狗屎。
讓鮮花自己去插狗屎,鮮花別提多扭曲!
“進。”
白紗藍錦重疊的垂幔後,低沉慵懶的男聲飄出。
雲渡撥開隔簾,掛起,徑直走去奢美寢榻。
烏木鎏金雕勁柏仙鶴彩卉圍屏床前,一雙織錦帶木屐規矩地躺在腳凳上,粉藍色的帳子垂落在旁,仍嚴實攏著。
“阿兄?”雲渡望著錦繡浮光的不怎麼透明的帳子,疑惑他是睡是醒。
床輕輕動了動,帷帳像水面漣漪層層晃開,應是裡頭的人翻了個身。
“人前不便問,宮宴那夜你棄我而去,而今為何自來?”男子淡聲問。
雲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答案,應付:“為了了一樁心事,就來了。”
“哦?怎樣的心事?”他追問。
雲渡扭頭瞧了瞧在外間候命的幾個“不便”的丫鬟小廝,道:“你們先下去,我與阿兄有要事商談。”
下人們聽後,賊眉鼠眼地瞄看她,相互又看看同伴的反應,見大家都是一副懂而不言的神情,遂抿著嘴相視譏笑著退了出去。
“把門帶上。”雲渡又令。
“嘁,瞧把她能耐得,才第一天伺候大人就端上架子了,還真當自己能做得了這偌大官邸的女主人?來都來了,也不先向咱們打聽打聽大人喜好,就這麼急急忙忙的上趕著去勾引男人,太沒腦子了。”一個丫鬟鄙夷。
旁邊的用胳膊拐拐她:
“仗著樣子好看,又是大人遠親表妹,哪裡會把咱們放在眼裡?你看不出來大人多慣她?不但把慕水軒那麼漂亮的院子給她住,還給了她使喚全府上下的權力,昨兒深夜我起來小解,看見何管家同林先生在賬房裡挑燈對賬,不知是要做什麼打算,莫不是覺得前途渺茫,要辭任?”
“有可能。”蹲在門腳的一個精瘦的小廝搭茬,“何管家四年間管丟了上萬兩黃金,上百件珍玉珠寶和幾十幅名家字畫,大人沒處決他,還給他機會把往年賬目重新核對訂冊,讓他戴罪立功,他還不勤快一些?眼下突然又來個心機詭詐的表小姐,他管家的地位……唉!以前也沒聽說庫房少件什麼,怎麼突然就查出丟如此多東西!太怪哉。這麼多錢、物都去哪兒了?!”
“不知不知,無所不知,你都不知道的事,大夥哪裡會知。不過說回這表小姐,我聽前院的人也是說大人很慣著她的,這約摸就是血緣的關係吧。只是你從哪裡看出來這個表小姐是個有心機的?我看她就是個自視甚高的花架子。”
不知道:“難怪你們能被大人留下來伺候,真是太單純了。
你們都能看出她上趕著去勾引大人是欠缺計謀,怎麼看不出她是左右開弓雙管齊下,反正她是大人認進府的親戚,就算犯了大人忌諱也不會被立馬趕走。
但是經過此類事,她就能真實、快速的瞭解到大人的大致性情,以後就能知道怎麼與大人相處了。這不比問府上埋頭幹活的下人強?”
“你說的……好像還挺在理。不過那又如何,就算她以後能與大人融洽相處,今日這般明晃晃地去爬大人床,少不了是要被痛斥一頓的。看她那一身妖豔勾欄氣,那可是大人命中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