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不斷從河生的發尖下落,河生整個人呆坐在原地,眼淚毫無意識地從眼角不斷地滑落。
她忽地想起位於鎮子的另一邊有座寺廟,裡面有僧人,人們常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應該會給她一些。
懷著這樣的心情,河生一路拼命奔跑,終於跑到了寺廟。
而令她幾乎絕望的是,寺廟前有數百級臺階,與這綿長的階梯比起來,遠處的寺廟也顯得過於渺小了些。
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猶豫,這是她唯一的選擇。
無論她的母親在外人口中有多麼不堪,性情有多麼喜怒無常,她始終是她的母親,她不曾在這個紛亂的世道中拋棄過她,極盡所能地養育她,這就足夠了。
她並不奢求什麼,她只求自己的親人能夠平安無事。
無論是自己的母親,還是母親腹中的孩子。
她在漫長的階梯上跋涉著,明明是透著寒意的夜晚,汗水卻浸透了她唯一的一件薄衫,她的鬢髮溼答答地貼在臉上。
到了後半夜,河生走了約莫一半的臺階。
汗水還在往下流,每走一步都顫抖不已,憔悴的臉上變得毫無血色。
她已經沒有力氣了,軟綿綿的雙腿一時失力沒有站穩,整個人向身側倒了過去,順著綿長的階梯滾落了大約五六十階,河生勉強撐起一絲意志,用手抵住即將滾落到的那段臺階。
她掙扎著爬了起來,有些鹹腥的液體流進了口中。
河生抬起袖子擦了擦唇角繼續向上走。
只是原本近些時日就沒有吃什麼東西,加上現在過度透支體力,已經令她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感覺腦中一陣眩暈,為了避免方才那樣滾下去,河生緩緩地彎下腰去用手扶上面前的臺階,手腳並用地向上爬去。
汗水順著她的指尖流到地上。
河生的氣息顫抖不已,頭暈眼花,但這對於她來說並不稀奇。
從鼻子上冒出的虛汗在鼻尖逐漸匯聚,落到臺階的石灰面上,濺起一朵微小的水花。
她一邊爬,一邊在心中向寺廟中的神祗祈求,甚至向她已經亡故、完全不記得長相的父親祈求,不要帶走她的母親。
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只要讓她的母親平安無事,要她去做祭品都可以!
河生爬到寺廟之後,天已經矇矇亮了,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晨光。
筋疲力盡的河生幾乎是爬著前進的,她原本以為會在這裡得到一些幫助,但事實是,寺廟已經荒蕪破敗,就在大門之後的院落裡還有被餓死的僧侶,幾隻禿鷲在旁邊啄食著他們已經腐爛的屍首。
河生還沒有死心,拖著虛弱無力的身體在寺廟中大喊著,不住地呼救著。
但應答她的只有蕭瑟的夜風和自己的迴音。
河生跪坐在地上,內心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無情地泯滅。
她在空無一人的寺廟仰頭放聲大哭,拾起地上的破凳子,猛地一揮,扔在神像的身上。
不知道在寺廟裡跪了多久,跪到臉上的血跡已經乾涸,河生支撐著麻木的雙腿搖搖晃晃地走到大門,看著綿延至下的臺階,河生閉上眼睛倒了下去。
一個柴夫路過,看到了暈倒在臺階下的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