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慘淡的光線正在耿颯臉上,有那麼一瞬,秦舒窈以為自己看到了鬼。
她嚇得叫了聲,正在院子裡洗衣服的陳啟瀾飛奔而來,一把將秦舒窈護在自己懷中。
看著陳啟瀾對秦舒窈的緊張與呵護,耿颯慘淡一笑。
“對不起啊,嚇到你們了。”
回過神來,秦舒窈忙拉著耿颯進了屋。
她打來熱水給耿颯小心擦拭著臉上的血漬,還好,只是一些不打緊的小傷。
“血是高錦粱的!”
一臉木然的耿颯坐在沙發上,聲音沙啞。
提及高錦粱時,她語氣裡帶著掩不住的恨。
“聽說我要被隊裡借用去做事,高錦粱他媽媽不同意,我走了,誰來伺候他們全家呢?”
耿颯攥緊拳頭說道:“我不肯妥協,那老太婆便慫恿她兒子打我,但我不是好欺負的,我用棒槌砸破了那狗東西的腦袋!”
“那你媽呢?她……”
秦舒窈話說一半就沒法繼續往下說了。
鎮子就這麼大,耿家這點事根本瞞不住,尤其是雷淑慧的“老好人”作風,已經成了一樁笑話。
所謂的老好人,就是對女婿一家無條件縱容忍讓,甚至為此讓女兒耿颯吃盡了苦頭。
雷淑慧眼中,女婿一家是客人,不管如何都不能計較,女兒是自己人,就理所當然要退讓容忍。
她嘴邊永遠都是那句“不能讓外人看咱們家的笑話”。
在她眼中,面子比一切都重要,哪怕女兒被女婿打死,也堅決不能離婚!
提及自己的母親時,耿颯眼底滿是絕望。
“從小到大,我媽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因為我是女孩,我的出生讓她沒有面子,於是她給我剃光頭,給我取男孩的名字……”
耿颯笑得比哭都難看。
“在十五歲之前,我一直都是光頭,我叫耿衛國,耿颯這個名字是我後來自己改的!”
她眼眶有淚,卻憋著不肯讓淚水流出來。
“男孩一天能掙十二分工,我就必須掙十二分工,男孩單獨扛一麻袋糧食,我也必須扛起一個麻袋!”
耿颯不想回憶自己慘不忍睹的童年,這些年她努力在給自己洗腦,一直替母親辯解。
母親的人品不壞,只是性格好強與偏執了些。
從前那些苦她都可以忍受,畢竟在母親嚴厲的鞭策要求下,她是同齡人中最優秀能幹的那一個!
可母親越來越過分了。
她不肯承認自己看走了眼,不肯承認自己千挑萬選的女婿是個壞到骨子裡的畜生。
“誰家過日子不是打打鬧鬧的?兩口子打架不算什麼,但你要是離了婚,左鄰右舍都會笑話你,我們耿家更是要被戳穿脊樑骨!”
“他只是懶一些,只是脾氣壞一些,他又沒有吃喝嫖賭的惡習,你憑什麼和人家離婚?傳出去你讓別人怎麼看我們家?”
當耿颯無法忍受人品低劣的高家人時,當她要離婚時,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不是高錦粱,而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你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既然沒本事攀上陳啟瀾這根高枝,就老老實實和錦梁過日子!”
“離婚?要離婚可以,先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耿颯好絕望吶,絕望到想要從村口的懸崖上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捱打不能反抗嗎?我就該活生生被打死嗎?因為我反抗時打破了高錦粱的腦袋,我媽狠狠抽了我一耳光,她讓我滾!”
所以她臉上最重的傷不是施暴的婆家與丈夫,而是來自母親的耳光。
耿颯仰頭看著秦舒窈。
“我明天才去隊裡,今晚實在沒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