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根金釵與一支金鳳銜珠步搖,腦後還簪著大紅牡丹紗絹花。這恰是出事那日,她與家人親友到渭河岸邊觀景野餐時的穿著打扮。李儷君還能記起,母親頭上的一根金釵,當日被她淘氣拽下來玩過,重新插回去的時候歪了幾分,看起來能叫強迫症愁死。
她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正好與顯形的陳氏看了個對臉。
李儷君知道自己不該在這時候露出破綻來,萬一叫那自稱李溫齊的築基真人回頭發現就糟了!她也是在任務世界裡久經考驗的人了,怎能如此沉不住氣?
可有些情緒,不是她想壓就能壓得下去的。眼淚就這麼不聽話地冒了出來,她能怎麼辦?想要低下頭去遮掩,又捨不得把視線從母親臉上移開,只能呆在了那裡。
陳氏看著女兒,似乎也頗為傷感。不過她沒有跟女兒說什麼,就轉頭去跟那李溫齊說話了:“你是何人?我們家似乎並沒有一個叫李溫齊的孩子。況且,我也不是王妃,只是嗣王妃罷了。”
李溫齊的雙眼一直看著陳氏,聞言低頭客客氣氣地行了一禮:“王妃不認得我。我本該是幾年後才出生的,生母是楊玉纓。因著母親生我時難產,過後一直纏綿病榻,父親又擔心母親的出身會影響我的前程,便將我交給了王妃撫養,直至十歲那年,被恩師發現我有修行天賦,帶離王府為止。王妃一向待我極好,我自然也該敬您如母。”
“幾年後才會出生的孩子?”陳氏露出了訝異的表情,“這怎麼可能呢?你看起來都這麼大了!”
李溫齊露出了猶豫的表情,沉默片刻後才道:“這是因為……我修行有成,已經築基脫凡,長生有望,所以沒有跟著所有人重活一世……也因為我不曾重活,所以……這輩子我母親都不可能再生下我了。即使是到了我本該出生的那一年,她又生下了一個孩子,那也不會是我。”
陳氏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長出一口氣:“雖然我是個死人……但你要是說話太荒唐了,也照樣會嚇著我的。人怎麼可能會重活一世呢?更何況,是所有人一塊兒重活?你莫不是在說夢話吧?”
李溫齊又露出了猶豫的表情:“此事說來話長……我本不該向外透露的。可您已經過世了,不可能會洩露給第二個人知曉,我才稍稍多說了兩句。若想把事情解釋清楚,只怕太過複雜,您聽不明白。”
“你只管說來,明不明白,總要聽了才知道。”陳氏款款走過李溫齊,來到女兒身邊,擋住了他的視線,“我這會子正有時間。雖說儷娘看不見我,可今晚過後,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女兒,趁此機會多看她幾眼,也是好的。我會留到子夜時分,方才離開。”
李儷君立刻就明白了母親的用意。她忍住淚水,不捨地低下頭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安靜地燒著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