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良瑜情緒恢復地很快,謝玿此刻神臺清明,身子宛如脫去一身泥沼輕鬆了許多,他歪著頭去看資良瑜,竟也有心情調笑道:
“你今日怎麼怪怪的,什麼孤身一人,什麼戰死沙場,我是個文官,怎麼想也輪不到我吧?”
資良瑜躲開謝玿,眉頭微微蹙起,聲音有些僵硬道:
“只是想到古今壯士,不由得胡言亂語,你莫當真。”
謝玿笑了笑,起身低頭,理了理衣袍,扶正冠帽,神情肅穆。資良瑜坐著,抬頭看他,忽而生出一種異樣的情感,是欣慰,還是自豪。
他的小少年,早已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大人,那個滿腔孤勇的仕場新秀,有挫折會手段,不變的是天地父母官。
這也是我,來時路。
謝玿確定自己衣著整潔後,對資良瑜道:
“我要去大理寺聽訓了,若有客來訪,還望你替我接待。”
無人應答,謝玿低頭一看,只見資良瑜定定地看著自己,眼裡情緒纏繞,說不出的難受。
謝玿愣了一秒,抬手在資良瑜眼前晃了晃,見他回神,謝玿開玩笑道:
“神仙也喜歡發呆麼?你很少這般深思,今日倒是怎麼了?”
資良瑜站起身,回以一笑道:
“也許是近朱者赤,在凡間生活久了,倒也像個真正的人了——你安心去吧,家裡有我。明日便要南下,我再去確認一二。”
謝玿斂了笑,略顯沉重地點了點頭,抱了抱資良瑜道:
“我會讓孫叔跟著你,也好互相照應——良瑜,謝謝。”
資良瑜莞爾,柔聲道:
“去吧,這裡有我。”
謝玿鬆開資良瑜,點點頭,轉而闊步走出門外,小廝見狀行禮,謝玿吩咐道:
“去確認馬車已經備好。”
“是。”
小廝向外趨,趕在謝玿之前去向馬倌確認,而後立馬趕到中庭,候著謝玿到來,恭敬地俯首道:
“爺,馬車已在門外等候。”
謝玿點點頭,丟下一句:
“幹得不錯,記名領賞。”
小廝狂喜,立馬跪拜在地,朝著謝玿遠去的方向高聲道:
“奴冬時,謝爺恩賞!”
冬時伏在冰冷的地面,一顆心卻在狂跳。他不單單是在謝恩,而是趁機讓主子記住自己的名字。
深宅大院裡,奴僕成群,若是算上大戶人家坐擁的莊子裡頭的奴僕,更是多如牛毛。
主子不可能記住所有人的名字,有的人在宅子裡幹一輩子,甚至連主子的面都見不到,只能庸庸碌碌死去。
他冬時有幸替家主辦事,雖是小事,卻被家主賞賜,說明主子欣賞他行事機敏,雖不能因此就被家主重用,但能報上名號,便是一隻腳跨入門內。
冬時生在冬天,從小爹孃就叫他阿敏,後來被招進來做雜役,可阿敏知道只有成為家主手下做事的人,才會真正出人頭地。
冬時的心思謝玿怎會看不穿,謝玿停步,轉身對伏在地上的冬時說:
“很好,冬時,你做事倒是機靈,你便去孫管家那記個名,隨良瑜公子南下。
見到老夫人後,留在她身邊伺候,你家裡能做事的,也都可以在謝府裡謀個差事,不會虧待了你。”
冬時猛地抬起頭,隨即欣喜若狂,不住地磕頭謝恩道:
“謝謝爺!謝謝爺!”
謝玿見狀笑了笑,轉身朝外走去。
孫考勤按照謝玿的吩咐,從謝府及各處莊子裡挑選了最聰明能幹的一批下人,男奴十人,女婢十人,身強體壯且忠心耿耿的護院十人。
不過,現在變成男奴十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