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臉,無端覺得此刻他的目光是冰冷的,隨即視線落在他一身華服上,不覺豔羨,靜靜等著自己那得了失心瘋莫名要辭官的丈夫出來。
辭官也就罷了,硬是大晚上趕路回鄉,女人對謝玿這種貴人的豔羨更甚幾分。
夜色愈發濃厚,突然,一聲驚怖的尖叫撕裂天幕,驚醒夢鄉中的人,女人淒厲的哭聲在寂靜的夜飄蕩,如幽靈般籠在人們心中揮之不去。
謝玿再也不是當年的謝玿了,人命算什麼,妨礙他的,都該被清理。
他可不會像王玢那麼傻,王玢教他如何溫柔,也以身死告訴他如何去狠戾。
揹著悽慘的月色,謝玿推開了謝府大門,端明如鬼魅般跟在他身後,閃身進了謝府消失在牆下陰影中。
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謝玿只是腰別那血刀,髮梢上掛滿落寞,身形略顯單薄,踽踽行過月色鋪滿的路,籠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
直至中堂,溫暖的燭光碟機退黑暗,謝玿頓住,有些恍惚地看著堂下靜靜等他的羅姶,曾幾何時,她也這般坐在雪夜裡,等的,卻是另一人。
見謝玿回來,羅姶既沒有起身迎接,也沒有立即退下,而是等著謝玿走到她面前。
她仰面看他,目光是淡然的,比月色還要淡上三分,她鼻尖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氣,羅姶大概猜到謝玿去做什麼了,但她不能過問,她只是寄人籬下一個可輕可重的承諾罷了。
“去沐浴吧,熱水一直備著,身上的衣服給我處理。”羅姶並不自稱“妾”,謝玿同她強調過不必如此。
謝玿並未感到意外,只是點了點頭道:
“有心了,以後不必如此,你等的人不是我,等不來,等錯人,徒傷心。”
“大人說笑了,在這府中尚未迎入主母之前,服侍大人,打理相府,這是我的本分。”
謝玿盯著羅姶面上不卑不亢的表情,忽然感到心力交瘁,他不再強求,只丟下一句“隨你”便拂袖而去。
泡在浴桶中,謝玿的臉隱在瀰漫的水霧中,看不真切,他閉著眼假寐,眉頭卻緊鎖著,忽而他睜開了眼,謝玿苦笑一聲,王玢啊王玢,真是一筆風流債啊!我也在等你,我怕等不來,等不到,徒心碎。
愛著一個人,恨著一個人。
在仇人手下盡心盡力,謝玿眼中多晦色,一片暗自流轉的恨意。
自從知道王玢與帝的淵源後,縈繞在王玢身上所有的謎團似是全部解開,為了帝王,王玢活生生把自己折磨成一個喪盡天良的禽獸。
可帝是如何回報他的?
帝狠下心腸,抄家沒族,甚至連全屍也未給王玢留下。
帝利用何公公對付王玢,更利用王玢對自己的感情,逼他下了一盤兩敗俱傷的棋。
殷勤為帝,衷心肺腑,最後只落得個權高震主,亂葬屍骨,何其令人心寒。
謝玿每與帝論起王玢,帝便會冷言譏諷,甚至勃然大怒。
謝玿表面恭順,心中卻在冷笑,帝有愧於王玢,心虛有鬼,連一個死人都要忌憚,何其可笑。
若非這狗皇帝是天下之主,是王玢一心維護的社稷之主,謝玿必將手刃仇敵。
謝玿記恨帝王是一碼事,心懷天下又是一碼事,這是他與王玢共同的理想,他與王玢約定共同守護的天下。
時局造人,身不由己。
無論是英傑,還是鬼雄,是忠臣,還是佞相,成於這八個字,敗於這八個字,是箴言,也是警語,輕易控制不了,輕易擺脫不得,是一道纏在所有人命數里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