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頭戴翼善冠,身著紅色圓領窄袖長袍,後背和兩肩處各有金線蟠龍紋樣,玉帶束腰,腳蹬黑色皂靴。
聽見背後腳步聲,他轉過身來,正是當朝太子朱載乾。
裴文君上前見禮。
朱載乾點頭還禮,示意她落座,上下掃視一眼,當即覺得坊間傳言非虛。
果然是一位窈窕佳人,若是沒有面頰上那道可怖傷疤的話。
他移開臉,不再去瞧她,被她身後緊跟的戴著幃帽的男子吸引。
京中也有大家族從江湖之上請人來做侍衛的,未免麻煩,遮臉擋面也不足為奇,只是瞧著這侍衛的身形總覺得有幾分熟悉。
他心裡有緊要事,未曾去細想這處。
親自為她斟茶,單刀直入道:“今日請裴姑娘來,是想讓你為本宮與平陽王搭線。”
裴文君心下暗罵,面上不動聲色道:“多謝殿下抬愛,只是臣女久居閨閣,只怕不能擔此重任。”
“無需其他,你只將你那平陽王約叫出來見本宮即可。”男子言語中有幾分不耐。
裴文君面上帶笑,聲音清冷:“殿下直接召他,豈不是更簡單。不知殿下可知平陽王府上有位男寵深受他喜愛,想來找他比找我更有用。”
說完她借低頭飲茶的功夫,目光向斜後方飛快掃視一眼,身後男子沉默立在那處,身形一瞬微晃。
禍水東引,這招她會。
聞言朱載乾微微皺眉,難道是底下人打探來的訊息有誤?
輕抿口茶,壓下心底的不耐,道:“他自小就同老二更親厚些。本宮派人去他府上多次,均未有回應,是以才想請裴姑娘從中搭線。待事成之後,願奉上百金作為酬謝。”
裴文君正想拒絕,眼珠一轉,開口應下:“既然殿下這般有心,臣女願意一試。”
朱載乾見她這般爽快應下來,笑道:“那就等裴姑娘的好訊息 。”
裴文君起身回禮,施施然走下樓去,李正澤緊隨其後。
她無意間抬頭正瞧見太子正在樓上衝她揮手,不動聲色間同李正澤一同上了馬車。
樓上雅間,朱載乾面色陰鬱:“你們如何探聽的訊息,她怎說平陽王府上還有一個男寵?”
侍衛上前請罪:“殿下恕罪,那些只是市井謠傳,小的們並未在平陽王府查到有什麼男寵。或許只是平陽王放出的假訊息。”
朱載乾回想適才女子說話間的神情,不似有假。
“再讓人去平陽王府上去查,許是藏得深也未可知。還有適才她身邊那名男子,若是侍衛,戴著個幃帽便也罷了,怎麼還同她乘坐一個馬車,一併查清。”
侍衛領命去辦。
馬車緩慢行進。
李正澤摘掉幃帽,面色惱怒,開口質問:“你為什麼要應他?”
裴文君見他這般,淡淡笑道:“見一面價值百金,為何不見?”
他坐直身子不再說話,適才她還說什麼府裡有男寵,那什麼男寵還不是……
見他生氣,裴文君心情卻立刻好起來,抬手掀開簾子透氣。
只求明日他酒醒過來不會記得她禍水東引之事。
一絲涼意落在她的指尖,張開手掌去接,雪花洋洋灑灑落下。
“小姐,下雪啦!”前頭傳來芸兒雀躍的喊聲。
裴文君將手收進來瞧,絲絲縷縷晶瑩透亮,映照在她眼中,她已然數十年沒瞧見過雪。
馬車緩緩停下,童兒的聲音響起:“小姐,平陽王府到了。”
她收斂起思緒,理了理衣衫,彎腰下車,李正澤也跟上去。
抬頭望去,靜默暗夜,雪花片片飄落,似南方三月裡的柳絮,洋洋灑灑,幾息間,一片銀妝素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