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1年3月15日)
他剛要站起來,他無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可是屁股剛離開長凳,他的腦袋就被按住了,他被重新按回到長凳上,然後一個龐大的影子從他的頭頂上飛了過去。
有人把他當成了體操比賽裡用的那種跳馬。這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推論。
在第二時間裡,又有人按住了他的頭,又一個人飛了過去。在他的視覺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嗅覺已經告訴他,這個跳馬的人跟第一個人是有差別的。他說的是性別上的差別,也就是說第一個按著他的頭跳過去的是男性的,第二個跳過去的是女性的。他不知道他是應該驚訝,還是噁心,還是激動,還是憤怒。
憤怒是正確的關鍵詞。後來在他回過味來的時候,他特別恨他超常的嗅覺,尤其在他們先後開啟八字直接從他的頭頂上幾乎擦著他的頭頂已經帶動他的頭髮立起飄動飛躍過去的情況下。上述四種感覺都有了。
他終於站了起來,他的身後已經沒有人了。所有的人都在他的前面。
這時,燈光忽然大熾。首先是河對岸的燈光。那些長凳邊的低矮的路燈忽然就從地裡長了起來,也就是說,它們都升高了,它們的光線忽然變得很強很亮,吊橋上忽然也亮出好幾個像傳說裡的那種探照燈的光來,很亮,都照在他面前的那段河面上。從對岸與大海對接的山壁盡頭的空地那裡,開出好幾輛小車,好像是警車或者軍車那樣的。這些車開到河邊,跳下許多穿著制服的人來。有人還跳上了對面岸邊停靠著的幾艘小艇。小艇的燈也都開啟了。
略有些時間差,大概也就幾分鐘吧,他身邊的低矮路燈也升了起來,應該說,岸這邊的低矮路燈也都變成了高大得多的強光的燈。
等他走到河邊時,河的兩邊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明亮完整的世界。強烈的燈光下,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平時那麼平靜的河面成了顏色爭奇鬥豔的地方,主要是兩種顏色,即白色和紅色。紅色的,看得出的是人的血液,白色的,是許多許多巨大的老鼠。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老鼠。它們爭先恐後地向進入了河裡的男人女人撲去,啃噬著,撕咬著,咀嚼著。
吊橋被放了下來,好多輛小車從吊橋上開了過來,紛紛停靠在他身後的散步道上,許多穿著制服(包括軍服和警服)的人從他身後向河邊湧來。
有人他的肩膀。他下意識地讓開。他的潛意識是又有人要把他當成跳馬了。
可是那個人說話了。那個人說: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這個聲音是他熟悉的,跟這個聲音相關的氣味更是我熟悉的。
他回過頭去,看著施圖姆,他們四區的區長兼四所的所長。
可是施圖姆的眼光已經轉開了,整個的人也已經轉過去了。一個穿著淺綠軍服的軍官在跟他說話。
然後又有一個人拍他的肩膀。
這個拍的動作很輕很溫柔。
但他讓開和轉過去的動作仍然很大。大到他的額頭幾乎撞到了另一個額頭的程度。
然後他驚呆了。這裡,在這個地方,隨時隨地會有讓人驚呆的事情。
可是這個驚呆的事情有點大。簡直太大了。
然後他叫了起來。他甚至沒有聽到他叫的是什麼,或者是什麼語言。
他叫的話在叫出口的時候接連轉了幾個音,最後的音是:怎麼會?
他本來想要直接叫她的名字的。你沒有看錯,他說的是女性的“她”。而他幾乎叫出口的名字是“娜拉”,本來在這之後跟著的是一個問號。可是他只發出了“娜拉”的第一個子音即“N”,就轉成了“真的”的第一個子音“Z”。他既沒有叫出“娜拉”,也沒有叫出“真的是你”,無論後面跟著的是問題還是感嘆號,都只開了一個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