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1年3月9日)
波歷一整天都在想著海浪,想著跟他對話的續集。
匆匆吃完晚飯,波歷就往餐飲街那裡走去。
可他還是比海浪晚到了一步。因為海浪就在那家小酒吧門口等著他了。他能理解,海浪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既沒有手機也沒有手錶。手錶是他波歷的特權,雖然波歷他始終想不通他為什麼能夠保留這個特權,反正有就是了,有就好。
海浪說:我想,我們是不是換一個地方?
波歷說:你是擔心?
海浪說:是的,也許是我多心,可是我總是覺得這裡到處都有監控。
波歷說:你提個建議?
海浪說:一種是人特別多的地方,一種人沒有人的地方。
波歷說:一種是熱鬧的酒吧,一種是河邊偏僻的地方。
海浪說:甚至在沒有人的地方,我也擔心。
波歷說:你覺得會把監聽裝置裝在了你的身上?這不太可能吧。
海浪說:對別人來說不可能,或者說沒必要,可是對我就難說了。
波歷說:那就去最熱鬧的地方吧。
於是他們走進了這裡最大的酒吧。平時波歷幾乎不走進這裡,因為他怕吵。
這時候,晚飯剛過,這裡還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幾個人,可是聲音已經是震耳欲聾了。這裡有個樂隊,各種膚色的,一到晚上,就在舞臺上唱歌奏樂,搖滾,重金屬,什麼熱鬧來什麼。可是這裡卻偏偏總是擠滿了人。
波歷覺得可以理解,在這個地方,每個人都希望有地方發洩,如果自己發洩不了,就讓別人發洩,讓自己在別人的發洩裡一杯接一杯地喝。沒有人到這裡來是為了說話。每天也都有年輕男女坐在這裡,也有男男和女女的,他們在巨響的音樂聲裡摟著抱著。這時候,即使有人叫喊非禮,可能也沒有人聽得到。
在二區的酒吧街,就沒有這麼熱鬧的場所。在二區,波歷也沒有見到過男女,中年的或者青年的,或者年齡參差不齊的,他真的沒有見到異性甚至同性這樣的摟抱。
顯然是風氣或者說習俗的差別。就像這裡滿大街都是微笑而那裡難得見到微笑那樣。
讓波歷驚訝的另一點是,這裡跟二區一樣沒有小孩子,不知道這些男女或者男男女女的摟抱或者更甚的動作只是做做樣子還是就是點到為止,點到酒醉為止。反正,在麥克之前,波歷連懷孕的人也沒有見到過。
進門前,波歷問海浪:你確定嗎?海浪說:試試吧。
於是他們每人點了一杯金湯力。海浪說:你的最愛也是我的最愛。然後他們就找了一個角落裡的位置坐了下來。
讓波歷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不需要扯著嗓門大喊喊到出門時嗓門幾乎要開裂的地步。海浪就坐在他的旁邊,海浪說話的時候嘴就在波歷的耳朵旁邊。波歷感覺得到,海浪並沒有拔高聲音,拉開嗓門,就像昨天在河邊那樣講話,而波歷聽著非常清晰。他以同樣的方式也就是說嘴也湊在海浪的耳朵旁邊講話,海浪聽著也毫無障礙。
也許這要感謝上海方言,也許是因為這是他們最熟悉的語言,也許是因為上海方言生就為一種適應熱鬧的語言。也許的也許是,上海百年前曾經是十里洋場,到處都是熱鬧的荷爾蒙氾濫的地方,而上海方言不知不覺地被轉了基因,成了一種特別適應熱鬧環境的語言。
受累,到哪個山頭就會變成哪裡的動物。好像有人說過這句話。在這裡再待下去,作為作者的波歷或許也會變得滿嘴跑基因了。
波歷甚至覺得,在這個場所聽這樣的故事,真的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因為,震動的故事在震動的音樂裡,高音和低音都在極限震動中,那種碰撞真的是天造地設,天落地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