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08年11月2日)
幾個月下來,許多東西形成了習慣,許多事情淡化了下來,就象有的人說的那樣,時間是最治癒的。
這個四區的人對我的態度有了變化,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一些人開始對我微笑了,首先是一些女孩子。然後有的男子也是。剛開始時,有的人對我展示微笑後好像馬上就後悔了,馬上就收了回去。可是漸漸的,這種回收也少了,至少在這些人臉上。
一開始,我經常一個人散步。這裡跟二區不一樣的是,這裡沒有綿延十多公里的海岸線,那些礁石,那些海潮的驚心動魄。這裡有的是平靜的一條河。晚飯後在河邊散步的人是有的,但並不很多,而且都遠離河水。
我每每沿著河岸往上走,即往北面走,走在別墅區和河的中間地帶。這裡越走越寬闊,也越走越野外,也就是說,這裡有的地方有人們踏出的小徑,有的地方連小徑也沒有,有很多野草,也有很多樹。
也有不少人會到這裡來散步,但幾乎都是單獨的人。不象河邊還有不少人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這些單獨的人好像並不願意跟別人走在一起,一開始我見他們看到我就轉方向,以為是我的那個原因,那個我始終沒有搞清楚而只能猜測的原因,後來發現他們見到其他人也會轉身。每個人似乎都不想多跟別人接觸。
不同的是這裡的酒吧街,尤其是啤酒花園。這裡當然也有向隅而坐單獨喝悶酒的人,但卻也有不少群坐的,談天說地,甚至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很熱鬧。
我很喜歡這個啤酒花園,原因是它很大。這個花園裡,剛進門的地方是一個一百來平米的啤酒屋,吧檯一部分對著室外,一部分對著室內,是連著的。坐在室內的人很少,坐在吧檯邊的人也不多,大多數人點了啤酒和小吃後就分散走開。所謂分散走開,我是說走到這個花園的幾個露天或者說野外層面。這個花園是沿著山坡建的,可是坐在底層,也可以從幾條石頭小徑拾級而上,走到坡上的幾個層面。坡上的層面是分散的,這麼說吧,坡上有很多樹,眾多的樹隔出了一個個大小不同的空間,都有桌椅。
底層和第二層面上的大空間有服務生送酒,他們送來酒和小吃,然後在每個人的單子上劃槓或者畫圈,所有的人最後到吧檯那裡去結賬。這跟人世間的那些啤酒屋的做法差不多。
坐在分散的空間和更高的層面上,服務生就不會來了。我後來意識到,這不僅是節省這裡的勞動力,同時也是給顧客個人空間。坐在分散的空間裡的顧客如果想要續酒或者點其它吃的,或者到底層的吧檯去,或者就走到底層和二層的大空間裡等服務生來。
我最初走進啤酒花園的時候,當我端著啤酒走到坐著人的桌子旁邊時,那些人會停止說笑,有的人看著我,有的人看著天空或者別處。
有一次我故意在四五個聊著的人旁邊的一個桌子那裡坐下來。那幾個人竟然一直沉默著。最後以他們集體站起來走到遠處重新坐下結束。
後來,我就端著酒杯往上走,找到某個樹叢中只有一兩張桌子的地方坐下,或看著一邊稍遠處幾個別墅在樹梢上露出的個別房頂,或看著另一邊河的一角,即河入海的地方。
今天又是這樣一個日子。我走到我經常一個人坐下的這個樹叢空間裡,這時的陽光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上,從夾著流入大海的河的兩邊的山壁之間照過來,正正地照在我的臉上,讓我眼睛都睜不開來。
我換了個座位,用我的側臉去對著陽光。於是我看著的是我們的幾棟實驗室大樓和其它一些樓的頂部,左邊能看到一棟別墅的圓頂。
在我快喝完這一大杯白啤的時候,有人走到了我隔壁樹叢裡,在那裡坐了下來。
然後那裡就傳來了哭聲。
一個女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