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05年3月15日)
我奔到實驗大樓門口,那人當然也不見了。外面甚至一個人影也沒有。人沒有,影子當然就更沒有了。
我奔到b3實驗大樓門口,就連我這樣運動員體質、輕功型別能力的人,也有點喘氣了。我幾乎又撞到了人,是一個見到我就微笑的女孩子,是見到我就微笑的女孩子之一。她往一邊讓了一步,說了句什麼。我沒有聽見,我沒有注意去聽。
可是我站住了,我問她:受累,你見到一個人走進去嗎?
她又微笑了。但只微笑著。
我不得不再問一遍同樣的問題。她微笑著的臉紅了。她說:受累。我看見兩三個人進去了。我在門口裡面已經站了好幾分鐘了。
我說:就是那個東歐人,中年的。
她說:剛才進去的有兩個人是東歐人或者東歐樣子的人,都是中年的。一位女士一位男士。
我說:男士。就是那位男士。你知道他的實驗室在哪裡嗎?
她說:你說的是曼努埃爾吧。
我說:是的,應該是的。
她說:前面往右拐,最後一個實驗室就是。
她的“就是”這個句子成分是我在奔跑途中聽到的了。也就是說,不等她把話說全了,我已經再次奔了起來。
他向我轉過身來,眼睛裡爆出見了鬼的那種神情,就象鬼電影裡的演員的那種表情。
這種表情是在我的問題結束後出現的。
我問他:儂剛剛罵我了對伐?
我是直接用申城方言提問的。
他愣了半天,用那種見了鬼的表情愣著,然後說: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他是用昂語說的。
我沒有灰心,我堅持用申城話說:儂剛剛講赤那了,勿要跟吾港儂毋麼港故(此處需要翻譯一下,我這句話的意思是“不要跟我講你沒有講過”)。
他仍然用昂語說:你會講申城話?
他說的仍然是昂語,但表情卻十分的漢華。這是一種我熟悉的表情,一種驚訝至極的漢華表情。
儘管他堅持說昂語,但他至少聽出來我說的是申城話了。第一步成功了。用一個不太合適的漢語成語說,我心裡小鹿亂撞了。
我向他走近,他向後退去,他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你說是喜也行,說是驚恐也可以。他已經靠在一個玻璃櫥上了。這個玻璃櫥已經在搖晃了。我仍然在接近著他,象是在接近一個久等了的獵物。
他一把推開了我,他是推在我的鼻子上的。他叫道:儂是狗啊!
這回輪到我後退了。我心裡的小鹿已經跳到喉嚨口了。
這句話我聽到過。我敢肯定。
而且,在他衝著我的臉,應該說衝著我的鼻子的方向,當他對我喊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也聞到了一種發自深處的熟悉的氣味。一種被另一種人體氣味覆蓋著的氣味。
我堅定地說:雲吳!雲教授!儂是雲教授!
你可以想象一個崩潰的面容,這麼說吧,一種既象是被驚恐的閃電定了形又象是被喜悅的泥石流沖垮了卻因為那定形塌不下來而掙扎著的面容,一種混合的崩潰狀。
他說:儂是啥寧(你是誰)?
接下來,請原諒我用漢華國語繼續敘述了。因為我的讀者不會都是申城人。說明一點,或者說重複一點,申城方言裡沒有敬語,就象昂語裡的第二人稱只有“油”一樣,申城話裡的第二人稱只有“儂”,但漢華國語裡是區別您和你的。
我說:我是您的同事,雲教授,我叫章程。
他說:不可能啊。你是章程?章程會是你這個樣子?
我說:那天早晨,您應該記得,您上班時,我說:您昨天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