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元年8月4日)
我來到這裡已經8個月有餘了。
8個月前,我失去了107位同鄉同事朋友(108名與會的漢華生命科學家,包括在奧曼就已經退出生命的兩位,減去我)。8個月內,我失去了兩位新朋友。
那個憂鬱而多話的恩魯跟我相處不過一兩個小時,可是我已經把他當成好朋友甚至老朋友裝進了我的心裡。那個快樂而多話的克里斯跟我在幾個月的時間裡朝夕與共,已經長在了我的心底再也拔不出來。
他們都被“淘汰”了。也許這意味著他們都被殺害了。
當我在這天早晨一大早從我居住的宿舍樓裡走出來,以從所未有的清晰程度聽著大海的咆哮聲,看到牆上大大地標著b1的大樓在一大早的陽光裡閃耀時,我忽然感覺到心裡很痛。
沒有人看著我,清晨是那麼的安靜,也許這裡的任何時候都是那麼的安靜,我失去自由後首次在室外或者說在玻璃和水泥之外聽到大海的聲音,我覺得那是一種特別近特別響特別震撼的咆哮。我同時覺得我的眼淚是在咆哮聲裡無法抑制地流出來的。漢華的詩聖不是寫過這樣兩句詩嗎: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從我們在奧曼機場等待這架即將失聯的飛機時開始,就出現了許多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我給這些事情的標籤是詭異。無窮無盡的詭異,它一直在出現,時至今日,它就沒有停止過。
比如,鏡子。鏡子這個被認為是最古老的發明之一的物件在這個地方完全消失了。消失得是那麼的乾淨。我的感覺是這裡的一切都在配合這個反映象現象。
從那個極簡的房間裡出來、來到我新的宿舍房間後,我到處尋找過鏡子。我的宿舍房間裡沒有,實驗室裡沒有,食堂裡沒有。
不僅是哪裡都沒有鏡子,而且,任何鏡子的親戚都失去了映象的功能。
大家都知道,玻璃本身,即使不塗抹水銀或其它類似材料,它也是有一定的映象功能的,也就是說,你在玻璃裡經常可以看到你自己,儘管沒有鏡子裡所反映的那麼清晰。
可是,這裡有玻璃,玻璃窗,玻璃門,玻璃牆,玻璃櫥門,所有這些玻璃在這裡都應該獲得殘疾證書,因為它們竟然都不會反映出任何身影臉影或其它影來。
我想,一種可能性是,這裡有一種高階的、常人不知的技術,遮蔽了玻璃的映像功能。另一種可能性是,我們不是生活在平常的世界上,而是在一個看似平常、實質上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某次元的世界,就象許多人在小說裡寫的在動漫裡畫的那樣。
再比如,日月星辰,它們在這裡也完全地消失了。有陽光,月光,星光,可是在這裡,根本地完全地看不見太陽和月亮,就更別提星星了。能看見的只是,天空中有那麼一塊地方很耀眼,無法長時間地直視,可以假設那個地方有太陽的存在,或者有一塊地方很白淨明亮,可以假設月亮在那裡。可是,就是看不見它們。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隔著玻璃,是因為看它們的人在室內,也就是說或許是由於這裡使用的玻璃有一種特異功能(我真的曾經這樣想過),那麼,現在,我自己用自己的眼睛確認了,真的是這樣。我現在人在室外,在明媚強烈的陽光下,可是我卻看不見太陽。
真的是太詭異了。不是嗎?
也許這樣的現象在這裡還有很多,紛紛地翹首等待著我去發現它們。
我現在走在了室外。在大半年的室內生活之後,我自然而然地喜歡享受室外的一切,新鮮的大海的空氣,更直接貼切的海鳥的叫聲,海浪的嘯聲。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這是一個被高大陡峭的山壁圍著的平地,也就是說,平地的一面是大海,另一面是山壁。朝著大海的那邊,從太陽的走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