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我感覺我明白了的時候,我的鼻子發出了嚴重的警告。
我聞到那種強烈的統一的香氣(還記得我當初的感覺或者說描述嗎?),它們正在向這裡逼近,我還聽到了說話的聲音和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氣味和聲音來自我來的方向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說來自商務艙頭等艙的方向。我剛才注意力太過於集中在眼前了,否則我應該遠遠地就得到訊號的,至少是我的嗅覺。
我匆匆地關上這個小門。我拉開一個廁所的門,那強烈的臭味讓我迅速地把這門再次關上。我真佩服自己,在這種危險臨頭的時候可以說是最後時刻的時候居然還能記得做人要講究的原則。比如愛清潔講衛生。
我又拉開了一個廁所的門,這個廁所不僅是嗅覺可怕,視覺還更可怕。看來,現在的所謂機乘人員連廁所都不屑於打掃了。這只是我的一閃而過的想法。我佩服自己的也有這一點,也就是在任何時候都可能會有一種零零碎碎的想法。
強烈的統一的香水氣味已經越過門簾了。幸好是另一個過道的透過商務艙頭等艙的門簾。一個女人笑得很浪,浪到我直接聞到了那香水和其它化妝品的噴霧狀味道。真的,說了許多人也不相信,我的嗅覺可以達到聞得到氣味的形狀的地步。
這裡的廁所顯然都是空著的。可是,時間沒有了。我想,就是它了,就是這道門了。如果這裡面還是又臭又髒,我也只能忍了。
可是,拉開門我又退了出來,同時,我嘴裡還說著:受累。
因為,門開啟後,我看見的是一個女孩子坐在馬桶上。
可是,我的褲子被一隻手拉住了。那個手的主人、那女孩子說:救救我!她的聲音很低很輕,她還說:我是完整的。
救救她?她是完整的?
這兩句話把我嚇得不輕。我想起了那個小門後面堆積的人體或者說屍體。
它們都是完整的。
是這個意思嗎?
可是我退了回去,退回到這個廁所裡。廁所的門在我面前輕輕地合上了。我轉過身去,看見一張楚楚動人的臉。我欽佩我的漢華祖先們在語言方面的創造,楚楚,這兩個字可以附帶上動人,也可以加上可憐,而正由於可以跟可憐相關,也就更加的動人。
這張楚楚動人的臉是我熟悉的,她的氣味當然更不容任何的置疑。
我說:艾晚亭?是你?你活著?
我知道我的第三個短語純粹是廢話。我們的漢語雖然偉大,但也經常會夾帶各種各樣的廢話,比如“你吃過飯了嗎” “你來了”之類的。
其實,問“你活著”跟問“你來了”一樣,既是廢話,又不完全是廢話,雖然明明看到了活人和來的人了,還要這樣問有些多餘,可是這樣的問話同時是一種心情的表達,比如驚訝,比如喜悅。
我見到活著的艾晚亭小姐時的心情,至少是驚訝和喜悅的綜合體,應該說是兩者綜合體的n次方。
艾小姐,這位在奧曼機場跟我撞了個滿頭滿腦、撞得在飛機上跟我一聊起來就把父母愛情和她的姓名來歷交代得一清二楚的女孩子,這個可愛的女孩子,她笑了出來。然後又哭了出來。
我捂住了她的嘴。因為我聞到那強烈而統一的香氣正停留在我們的廁所門口。她緊緊地抱住了我的腿。我不知道她是在第一時間就認出我來的,還是後來才認出來的。我感覺得到她整個人的顫抖。
然後,她象爬一棵樹那樣爬到了我身上。用通俗的話說,她站了起來。只不過,在這裡站起來,跟在別的空間站起來,感覺是不一樣的。
當然,她先前那話“我是完整的”也終於可以理解了。
她其實並沒有在上廁所,她只是衣衫完整地坐在那裡發抖。
她現在是貼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