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構來說,宋徽宗的棺槨和韋太后,是一定要迎回來的,這些是他當皇帝的法理所在,是輿論上的立國之本。
換句話說,如果這時候跳出來另一個趙家子孫,跟金人達成協議,從金人手中換走了宋徽宗的棺槨,那麼這個人理論上就可以稱帝,跟趙構分庭抗禮。
單單是理論上,就可以讓無數人鋌而走險,瘋狂到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至於宋欽宗,就留他在五國城繼續吃土吧。
想當年,大慫貨宋徽宗趙佶把皇位讓給了小慫貨宋欽宗趙桓,小慫皇帝趙桓想跟金人議和,趙家九哥趙構主動請纓當使者,去了金人營中。
正當趙構跟金人談條件的時候,趙桓竟然下令偷襲金營,陷趙構於死地。
風水輪流轉,沒想到趙桓流落大東北,趙構在南京(商丘)稱了帝。趙桓當年做的孽,就在五國城慢慢償還吧。反正孝道只及於父母,跟兄弟姐妹又沒關係。
宋金雙方也都很默契,都沒有提趙桓南歸的事。可憐那趙桓,還想著託人給趙構傳個話:“只求在九哥處當個萬壽宮使。”
有宋一朝的宮觀很多。高階官員被罷官的時候,往往會任命一個某某宮使,並不用實際去上任,只享受相應等級待遇,沒有半點實權。
一開始,金國歸還先皇棺槨和太后的條件,是罷了岳飛的軍權,趙構照辦了。
哪曾想突然加了籌碼,趙構猶豫了。
“非殺不可嗎?”趙構問道。
秦檜篤定地說道:“非殺不可。”
趙構跟岳飛有過一段蜜月期,那時候明君良將,險些釀成一段佳話。
雖然後來兩人分了手,但此時的趙構,只想讓岳飛低頭服個軟,還有點捨不得殺岳飛。
趙構沉默了片刻,問道:“大理寺審得怎麼樣了?”
秦檜搖了搖頭:“不太理想。不過王俊的供詞正在落實,如果證據確鑿,岳飛抵賴也沒用。”
所謂的落實,其實就是造假。岳飛到底有沒有造反,他倆比誰都清楚。
趙構問道:“那王貴呢?他還是不肯指認岳飛?”
秦檜點頭道:“想要撬開王貴的嘴,恐怕不太容易,容臣在王俊身上再下點功夫。”
王俊是一個反覆橫跳的小人,陷害岳飛的誣告便是由他發起。王貴是岳家軍的二號人物,受迫於張俊的壓力,將王俊寫的誣告信上交樞密院,這才給了秦檜一干人抓捕岳飛的官方理由。
王俊的級別有點低,證詞威力不足。如果岳家軍的二號人物王貴能夠指認岳飛的話,堪稱大殺器。
然而假的終究是假的,誣告的內容經不起核查。
想要定岳飛三人的罪,必須白紙黑字地拿出證據來,不然百官和百姓那裡無法交代。或許一個細節處理不好,引發了民變,朝廷就危險了。
南宋朝廷好不容易勉強站穩腳跟,經不起內亂的折騰。
趙構說道:“此事交由丞相全權負責,定要將證據做紮實,切不可節外生枝。”
“節外生枝”四個字說得稍微重了些,趙構用這種隱晦的提醒了秦檜一下。
“臣遵旨!”秦檜回到了家中,把今日的奏對記錄了下來,留待隨後好好揣摩聖意。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官家並沒有對自己產生懷疑,這倒讓他大大鬆了口氣。
……
睡了一天一夜,李申之醒來的時候渾身舒泰。
習慣性地看向了桌子的方向,猜今天的早餐是饅頭還是燒餅,結果看到了一扇破舊的窗戶。
沒有丫鬟伺候他起床,也沒有管家告訴他今日的行程。只有久違的硬板床和夯土地,還有那微微漏風的門板中透進來斑駁的日光。
李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