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我說,他想看惜朝什麼時候能自己發現。”
張厚心盯著爐子裡的火焰發呆,覺得弟子若是發現真相,估計得等上很久了。
顧惜朝雖然聰慧,但對一心認定的事情有些執拗,執拗過頭,便會忽視一些重要的事情。
這也正是顧惜朝的可愛之處。
蘇夢枕在院中耐心等候著諸非相的到來。
顧惜朝踏過門坎,便看見樹下的赤衣少年披著碎金般的陽光,神色沉靜,抬眼看來,眼底似有灼灼星火,如灰燼中的餘火。
“顧小兄弟。”
蘇夢枕微笑。
顧惜朝張了張口,一時之間有些卡殼,他與同齡人的交際少得可憐,更別提蘇夢枕比他年紀大,又莫名有些不可攀及的冷然。
“你該叫他蘇大哥。”
一句懶洋洋的話語從高處飄來,蘇夢枕與顧惜朝齊齊望向聲音來源處。
屋頂上赤衣年輕人衣袂飄飄,面上帶笑,身後是蔚藍天空與連綿白雲。
“諸大師。”
蘇夢枕遙遙拱手行禮。
諸非相從屋頂一躍而下,蘇夢枕嗅見了他身上的血腥氣。
“你聞見了?”諸非相注意到他的神情,微微揚眉,“遇見兩個噁心人的東西。”
顧惜朝板著臉,鼻子微微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有聞見。
蘇夢枕沒有多問,道:“我此次前來,是為寫借條。我等回京也需錢財打點衣食住行,如今不能賠您錢。”
諸非相拍了拍顧惜朝的肩膀:“去我書房裡拿抽屜裡的那張紙。”
顧惜朝仰頭和諸非相對視。
諸非相來去無蹤,一個月內至多見上五回,他上回和諸非相見面是四日前,而諸非相總是表現得像是天天見面一般熟稔。
高興自然是高興的,卻也有些微妙的不開心。
見顧惜朝遲遲沒有動作,諸非相困惑地眨了眨眼,正要開口,顧惜朝卻動了起來,轉身朝諸非相的書房走去。
原地只留下蘇夢枕和諸非相。
諸非相打量著蘇夢枕。
“方才你說回京路上衣食住行也許打點,莫非你很快便要回京?”
看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詢問。
“……”
蘇夢枕停住了。
“你應該有想對我說的話。”諸非相道,“為何不對我說?”
蘇夢枕道:“有求於人本就不平等,更何況大師如今還是我的債主,我想等還錢之後再尋求大師的幫助。”
諸非相若有所思,沒有再開口。
待顧惜朝拿來紙筆,蘇夢枕瞧著上面略顯高昂的金額,沉默片刻,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暖風燻人醉,吹得人面上發燙,諸非相躺在簷下的躺椅上舉著蘇夢枕寫得借條看,忽然笑道:“這借條你別想要回去了。”
蘇夢枕疑惑地看了過去。
“你說有求於人不平等,我倒想看看不平等情況下該如何求人。”諸非相笑吟吟地收起借條,“就算你把錢送到我面前,我也不會收。”
蘇夢枕:“……”
顧惜朝仰頭望天。
諸非相總是說一出是一出,我行我素,即使見面的次數不多,顧惜朝也已經習慣了。
一個半月前,諸非相說要踏青,逮著顧惜朝去山間踏青,掰了幾根樹枝回來後隨手插在院子裡;一個月前,諸非相說要種花,尋商人買了花苗種在院子裡;半個月前,諸非相買了顏料,在院牆上亂塗亂畫。
樹苗來了興致澆點水,花叢感興趣的話剷剷土驅驅蟲,院牆上的畫偶爾路過隨手添上幾筆……
太過我行我素,看得多了便有種他做什麼都不令人意外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