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姑娘面前的圓桌之上,放著粘土所制的祈魂山山形地脈,所制惟妙惟肖,峰巒谷地無一不有。她凝視著這山勢,心中千般盤算,又在想這送粘土山勢的人此時又身在何處、究竟在做什麼?
她沉吟之時,碧漣漪走入帳篷,為她端來了一盤糕點。
這是一份淡青色的綠豆糕,紅姑娘拈起來拿在手中,這糕點十分新鮮,她凝視著這糕點,“你說飄零眉苑沉入地下,他們的糧草從何而來?”
碧漣漪微微皺眉,“孟兄和古兄著手此事,但他們探查了一個多月,仍未查到有人往飄零眉苑中運送食物和水。”
“水……”紅姑娘道,“祈魂山中有地下暗河,但食物難道他們早已藏在山內?諾大祈魂山,若是早早藏匿了食物,又能藏匿多少?我等在明,山林之中運送糧草也是不易,若是以逸待勞困之,未必能佔上風。”她搖了搖頭,“不能等,再等,劍會便要先行一步潰散。”
“但在那天井周邊的黃色粉末……”帳篷之外有人緩步而來,紅姑娘說話聲音不大,他卻是聽見了,來人說話輕聲細語,正是宛鬱月旦,“那粉末不是尋常之物,我宮中試過,此粉貼膚潰爛,遇鐵生鏽,雖非致命之毒,卻十分麻煩。若要進入天井,必先除去毒粉。”
“可否火焚?”碧漣漪問。
“火焚後黃粉化為毒煙。”宛鬱月旦搖頭,“風流店設下此種毒粉,防守為主,其內必然空虛。”
紅姑娘淡淡的道,“我何嘗不知,但飄零眉苑機關甚多,其中兇險恐怕非人力所能匹敵,要如何進入?”她看著宛鬱月旦撩開帳篷的門簾,如常人一般走了進來,“宛鬱宮主有何想法?”
“飄零眉苑遁土,我難道不可開山?”宛鬱月旦一張臉長得清秀稚氣,說話卻絲毫不弱,“我碧落宮可從祈魂山山壁此處——”他伸出手,五指攏住那假山中飄零眉苑所陷落的天井,食指一劃對中而過,點在天井外的懸崖之上,“就從此處斬落,開山而入!”
紅姑娘眉宇一揚,被他豪情所染,驀地站了起來,“若真能開山而入,我等拼死,必也要將——必也要將風流店這等奸邪之輩除盡!以還……以還人間清白正道!”她心裡卻是悽然——這世上若無風流店,若無會彈琴的柳眼,若無那害人的毒藥,小紅或許……或許僅是自負大才的一名狂客,或許僅是自詡孤高的少女,而非手染鮮血不問是非的謀士。她為情所蔽,害人害己,所以……所以即使碧漣漪如此待她,即使貴為公主,即使一肩擔起懲奸除惡驅濁揚清之大計,她也自知此生早已在當時葬送,何配安寧與幸運?而風流店之中,如她這般輕易葬送一生的少男少女,又有多少呢?此地之惡,真是惡中至惡,絕非殺死幾個人、毒死幾個俠士那般單薄。
風流店……它引人至欲,誘人心魔,而後……
它看著你沉淪,看著你癲狂,看著你死。
那不僅僅是“死”,那是毀滅。
它在一個一個的毀滅中,逐漸開出至惡的花來,你卻不知那至惡的終點是什麼?
我與君子共沉淪。
君子與我骨上花。
紅姑娘心中所想,宛鬱月旦並不在乎,他碧落宮在貓芽峰上建宮之時,長於高山運物和開山鑿石,祈魂山並不高,飄零梅苑沉于山中,以山形觀之,距離峰外懸崖並不太遠。
雖說不遠,也少說有一二里路,即使有神兵利器,也很難短期內無聲無息的侵入飄零梅苑。
但宛鬱月旦說能,那便是能。
紅姑娘當下立斷,將開山之事交給碧落宮處理,她決意清點一隊人馬,趁飄零梅苑此時不知為何採取守勢,以及玉箜篌很可能重傷在身此二點,對沉入山中的飄零梅苑進行突襲。
這件事必須做得隱秘,闖入飄零梅苑的人必須得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