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挑起公主之事,那些東西都不可能作為證物。
“果然……”焦士橋檢視那包所謂“證物”,“被人動過手腳。”唐儷辭頰上微泛紅暈,臉色甚好,微笑起來頗為舒心暢懷,“正是。”焦士橋看向紅姑娘,眼神很冷靜,“看來你的確是公主。”紅姑娘若不是公主,絕不會有人對這包證物下手。紅姑娘淡淡一笑,儀態端然,甚是矜持。焦士橋沉吟片刻,“靖王爺尋錯了人,這件事是大事,我會即刻回宮向皇上稟報。”他看了唐儷辭一眼,眼神淡淡的,“唐國舅對此有功,我會如實上報,皇上必有嘉獎。”
“焦大人秉公正直,人所共知。紅姑娘有玉佩、襁褓、金鎖為證,金鎖上刻有出生時辰,與宮中記載相符。紅姑娘其人容貌與王皇后更為相似,公主之事應是無疑。”唐儷辭微微一笑,“我擔憂的是鍾姑娘下落不明,靖王爺在宮中樹敵甚多,只恐此事受人利用,必須早早查明才是。”焦士橋看了他幾眼,“我明白。”他再度沉吟了一陣,“皇上尚未正式冊封琅琊公主,亦並未和公主見過面,紅姑娘可以同我一起回京麼?”
紅姑娘聞言看了唐儷辭一眼,淡淡的道,“可以,不過五日之內我要回來。”焦士橋道,“這……一旦你被皇上冊封公主,就不能任意行動。”紅姑娘打斷他的話,“朝廷難道不知江湖此時正逢風雨欲來之時?我在好雲山可保這一戰絕不失控,危害朝廷。”她面罩寒霜,“此時此刻,除我公主之尊鎮住局面,即使是唐公子也無法給你如此保證。”焦士橋再度微微一怔,“我會斟酌。”
當日紅姑娘、碧漣漪和焦士橋一行轉向汴梁,玉箜篌雖有殺心,但不能離好雲山重地,他不可能為了殺紅姑娘而失去在好雲山的地位。紅姑娘突然離開,不論她能不能被認為公主,他只要儘快亮出殺手鐧逼退唐儷辭,好雲山主控權就在他的手上。
而唐儷辭也很明白,他只需守住好雲山五日,等紅姑娘受封歸來,一切就成定局。
白雲溝。
青山綠水,花葉繽紛,多年未見的家鄉山水景色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彷彿時光從未逝去,自己從不曾長大。
方平齋緩步走入山水之間的那個村落,旗幟凋零,土石遍地,經過了十幾日風吹日曬,空氣中的血腥味已經有些淡,變成了濃郁的腐敗之氣。放眼望去,房屋依舊,只是牆壁上斑駁的血跡變成了黑色,拽痕清晰。時是初夏,遍地屍骸大都化為白骨,蠅蟲紛飛,草木橫生,方平齋走在其間,未過三步,鞋下已踩到了白骨。
“咯啦”一聲,白骨斷裂。方平齋蹲下身來,輕輕拾起那節白骨,那是一節臂骨,一頭為刀刃所斷,抬起頭來,手臂的主人就躺在不遠處,只是衣裳破碎,血肉消失,他卻已認不得這個人究竟是誰了。
二十步外,一具焦屍撐著一支焦黑的鐵棍仰天而立,方平齋目不轉睛的看著那焦屍,這是楊鐵君,當年陣前殺敵能掛十數頭顱匹馬而還的英雄,小時候教他騎馬,帶他打獵,現在……
現在只是一具焦屍。
左右都是破碎的白骨,有些是刀傷,有些是被野獸所齧。方平齋目不轉睛的看著四周的屍骸,以他的經驗和眼力,看得出有些痕跡是一息尚存的時候被野獸啃食所留下的傷痕和掙扎的痕跡。
一念動及此,心頭突然一痛,那一痛痛得他呼吸一滯,停止的心緒陡然大亂,這是他生長的故鄉,這些人都是救他性命、撫養他長大的親人,這些人的音容笑貌他在腦中記得清清楚楚,他無法想象他們如何受到刀劍屠戮,如何受盡折磨而死,在臨死之前還要受野獸齧咬的痛苦……
人在臨死的時候,身受野獸啃食,究竟會想些什麼呢?
而親人在臨死的時候,身受野獸啃食,會期望我來相救嗎?究竟有多期待?是期待到絕望嗎?臨死之前可有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