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英姿的聲音低沉,楊秀太過於瞭解他的將軍了,“將......將軍,你,你的?”
“我壞了嗓子。”戚英姿不知道如何說,便簡單一句作此瞭解。過往種種,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說。
“將軍,這幾年兄弟們都散了,貝兆楹拆了咱們的衛所,咱們當年的兄弟們都散了,分批次編入別的衛所,我來了海州衛,劉若誠和米千里去了山西大同衛。還有齊大有退役了,他還沒到六十,貝兆楹那□□的就讓他回家養老。”
楊秀有滿腹委屈,此刻見了他們當家的,簡直要吐盡心中苦水,“趙全、齊幼林和顧師洋直接便編入了南直隸的戍軍隊伍,是新成立的一支衛隊。這幾年陸續有海盜,朝廷怕海盜禍害南京,便編了一支三千人的隊伍,專門保衛南京城,抵抗海盜來襲。”
戚英姿點頭,她從荷包裡摸出一把金葉子,“拿著用。”
“不、不、將軍,我,我不是......”
我不是找你訴苦要錢的。戚英姿當然懂他不是找自己訴苦要錢的,她說:“我是你們的將軍,將軍給你的,你就拿著。”
戚英姿變了,楊秀覺得,他的將軍除了聲音變了,連容貌都變了,那個整日奔波在瀚海邊上操練軍隊的戚英姿面板沒有這麼白,因為寧波的海上風大太陽也烈,戚英姿絕對沒有現在這麼白。
當年的戚英姿頭髮永遠捆成一把,長長的垂下來,頭髮上頭總是有幾根被她睡塌的稻草穗子。如今呢,如今的戚英姿身穿白袍,髮束白玉冠,好一個儀表堂堂的俊俏郎君。
說起郎君,楊秀說:“將軍還不知道吧,沈大人要成婚了,就在今年。”
戚英姿其實對此毫無準備,沈約成婚了?女人心中似有甚麼東西被戳破了,或許是海邊的浪花,或許是魚肚子裡的魚泡,總之甚麼被刺破了。
楊秀看她的表情,她似乎想哭,又似乎想笑。
戚英姿,不,如今的崔蓬低頭笑了笑,“嗯,和誰?”
楊秀拍了拍腦瓜子,“瞧我,一時間竟想不起來了,貝兆楹還專程遣人去送了禮,齊大有也知道這回事,我上個月回家的時候,還聽他念叨過,這刻真的想不起來了。不過應該是個很有些來頭的大家小姐。對了,前日子我還聽說沈大人來了南京城巡防,將軍可以自己去看看。”
戚英姿點頭,“好,我自己去看。”
“不不不,將軍還是不要去看了。”楊秀改口,他突然想到戚英姿現在的身份。
“嗯?”女人微微笑,“成婚是喜事,自當恭喜。”
“不是這回事”,楊秀搖頭,解釋道:“將軍想錯了,不是這回事。我是說將軍你現在是個死人,也是我大明朝的罪人。”
戚英姿不笑了,沈約成婚她還能笑得出來,這一刻她仿似聽了甚麼天方夜譚的鬼話,完全笑不出來了。
楊秀道:“將軍,你恐怕不能回寧波,也不能去南京城了,那個......六年前,也就是嘉靖十年的時候,南京都察院說你與日本人私自通商,後頭畏罪潛逃。總之有人將你的案子報到北京城去了,皇帝陛下親自過問,內閣都下了硃批,說你‘問罪當斬’。”
問罪當斬。
戚英姿的腦殼子裡冒出無數的氣泡,一個撞一個,撞又撞不破,這些氣泡密密麻麻宛如潮起,洶湧滾來,差點把她的腦子擠破了。
“將軍,你去北京城吧。”楊秀想了想,冷不丁來了一句:“將軍,你去北京城,你去求白姑娘庇護你,白姑娘如今成娘娘了,她能保護你......”
白姑娘成娘娘了。
“湘靈?”戚英姿用她那沙啞的、哀沉的語調又問了一遍:“湘靈成娘娘了?”
“楊秀,長官找人了!”另一個兵士從窄巷中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