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們,他們組成了日後協助皇帝統治帝國的文官集團。文官集團不受世襲貴族或者武將的嚴重挑戰,它以空前牢固的的程式左右著明政府。
在明王朝建立之後的很多年裡,也有宦官試圖挑戰文官們的權威地位,但文官官員作為最天然的領導人,宦官、武將、宗室這些社會其他集團都無一能與之抗衡。
第2章 文官集團
沈約在翰林院幫助修編古籍,上頭興起,說要將《永樂大典》重新刊印一版,他們這些在會試後等待廷試的進士們都在翰林院一位正式修編的帶領下幫忙校正篆刻。編纂是有專人負責的,用不上他們這一批前途未卜的後生,說得好聽點,他們是大明朝將來的明日脊樑。說得不好聽點,他們就是自金殿出來後可能也只是個下層官僚,被吏部發配在某個縣區,終生不能再見君上一次。
三日之後就是廷試,據同科的進士從外頭買來的訊息,訊息說當日皇帝連著內閣幾位重臣都會親議廷試,而廷試只考一道題,沈約薄薄的掌心有些出汗。他擱下筆,細心地從袖中抽出一方手帕將掌心擦了擦,這上頭寫錯一個字,又要重來。沈約不喜歡重來,他喜歡想好了才去做,包括廷試,在大殿之上說幾句話,走幾步路,他都是想好了的。
買來訊息的是監生汪珉,早年英宗在土木堡被俘的時候,政府給那些為國家貢獻過糧馬的人一種例監的監生地位,汪家就是住在北京城裡的例監,聽汪珉自己說,他家出了三個例監生,都是仗著當年英宗皇帝賜下的恩典。
照常理說,汪珉是絕沒有資格進入太學讀書的,因他祖上是奴僕。依《大明律》,乞丐、戲子、船伕,其他遊民和奴僕都禁止參加科舉考試。其他同科的進士們都嘲笑汪珉的出身,沈約聽來這些,他是沉默的,沈家也好不得多少,沈約的父親是個工匠,同樣低賤。
值得慶幸的一點,工匠與商人家庭,並不在被拒絕的考生之列。汪珉探來訊息,他並沒有藏私,或許他認為自己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天降大任,他已足夠光宗耀祖了。當汪珉告訴大家這個訊息的時候,沈約從沈修編嘴裡又聽了一句話,“宦途升沉,定於謁選之日。”
沈穆,嘉靖元年的狀元郎君,廷試之後,同年,沈狀元就進了翰林院,當年人人都羨慕他,因沈狀元的恩師是楊閣老,在大殿裡,內閣首輔楊廷和欽點了年輕才俊的沈穆為狀元,同場的進士們無一不是豔羨有加,包括沈穆自己,都覺得前頭一片錦繡。
誰知嘉靖皇帝與楊廷和的關係並不如外頭看起來那麼輕鬆,年幼的嘉靖皇帝並不贊同楊閣老為他規劃安排好的諸事,沈穆便直接被嘉靖帝拿來祭了刀。楊廷和原想屬意嘉靖朝的第一任狀元去六部,源於仕,忠於仕。
在沈穆等了一個多月之後,等來了翰林院的通知,那時那刻,沈穆其實不是不失望的。但他想,楊閣老看好他,前途還是光明的。
嘉靖元年,沈穆進了翰林院,才嘉靖三年春,楊廷和就致仕了。年輕的嘉靖皇帝批准了這位老人的請求,並給予厚禮及其子的福廕,楊廷和被賜予車隊馬匹和衣錦還鄉的榮耀,他的長子楊慎則廕襲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大賞。等楊廷和一走,沈穆就想,完了,一切都完了,他成了棄卒,一個笑話,一抹內閣與新帝權力交鋒之際新斬下的刀下亡魂。
九年已經過去,如今已是嘉靖十年,沈穆已經不再奢求升遷,從他入仕九年的經驗來看,宦途升沉,定於謁選之日。你日後能爬到的品級,在於你被授命任職的那一日,那天你在冊子上是個甚麼品級,將來也不會差得太遠。
日已暮,外頭有人說要去京城的飯館子喝酒,也有人說要去拜訪下朝的大人們,沈約擱了筆,他心道:從吏的身份升入官場雖是正途,但數千人充任低階官員,這絕不是能保證仕途一帆風順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