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和鑰匙,都是被一根骨頭創造出來的,和毀滅、新生不一樣,他們是一人一根,我們是兩人一根。我猜你都不記得了,就隨便說說,好歹也讓你知道你的刀下亡魂何名何姓。”她用洗臉巾輕柔的抹掉臉上的水漬。
路明非盤算著那剩下的四對龍骨,按照這麼算,真的還剩下一根什麼用都沒有,當然也不知所蹤。
“我確實不知道。”路明非柔和的說,他看著迷亂的光打在葉淑的後背,葉淑正在慢慢的給自己塗護膚品,一層一層,挺多瓶瓶罐罐的。
“這麼宏大的背景最終還是要降臨在一世一世都是普通人的存在身上,我好不容易覺得自己有了點出路,給自己編造了一個這麼光鮮亮麗的背景,卻沒想到輕而易舉永遠只屬於有錢人,輕而易舉的能查出我究竟多麼低賤,你們很開心?”她的眼圈有點紅。“不管我有多少輩子,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活在何時才會想在何時,但我活的很不好,我怕疼又不敢死,我就是虛榮愛做夢,一隻腳踏進去另一隻腳也難邁出來,我做不到回頭。其實你的起點在哪裡終點就在哪裡了,我無法安慰自己我能得到平等的友誼,我不得不承認真正的交流只能發生在相同階級間,我難接受,但能怎麼辦。”
路明非一步上前想拍拍她的肩膀,但又收回了手,他當然明白那種感覺,無數次把自己能夠得到,得到了應該會慶幸的感情、事物、機會推開,最終只能選擇最下等的辦法。因為他們是一類人,不甘低賤卻又害怕擁有。
“你好好活著吧,什麼狗屁的神我來想辦法,我朋友開了個酒吧,你要不要去當調酒師或者前臺小妹,在雲南景區那片,可美了。”路明非最後說。
“我不去。”葉淑回過頭,“我恨死你了,可你還是得活著,我就是被賦予了這個使命,我活著就是為了死的,誰知道這輩子不好下輩子會不會還不好,沒人能給我做出任何保證,而且在社會上的地位早就有人能代替我了。”
“其實……”路明非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我垃圾,我廢物,所以我媽又生了一個,在我十七歲的時候。”葉淑笑了一下,“你沒覺得我都能當那個小/逼/崽/子的媽了嗎,這種年齡差。一個新生命,被賦予的教育是摒棄了從我身上總結出來的錯誤得出的精品,投入的錢是我的幾倍幾倍,獲得的機會——他和我站在的不是一個起點。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汙點,我迫切的想逃離那個小城市,那個前腳跟碰著後腳跟,在一個廠區裡大家都認識,你出點什麼事都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雜談,你的痛苦變作別人一聲笑料。最可怕的不是你不瞭解自己,而是完全從別人眼中瞭解自己,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虛榮的要死。但我又不知道哪來的清高,一直覺得合群是墮落的開始。”她走過來和路明非比肩,穿著高跟鞋也比路明非矮了不少。“市井小民的事情罷了,和宏偉的人類社會是否存亡扯不上關係,但這就是我們的每一生,很簡單,很崩潰。我塑造出我如今這個形象太不容易了,我經常會忘記很多事情的真相,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我騙自己騙得太久了,跟每個人都說一遍,在我心裡就又說一遍,說得多了,我都覺得是真的了。我有時候都在想,我要不要寫個備忘錄,把我騙了某某某什麼東西都記下來,免得我自己都不記得我到底騙了什麼。”
路明非抬頭,心裡苦笑了一下,心想我爸媽都不知道有沒有這個人呢,見又沒見過,和你差不太多了,當然還是你慘一點,我懂你。
但他沒說出來,他只是沉默,他知道人在崩潰時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我懂”“我也有這種感受”,因為那份悲傷無論怎麼模仿,其實都無可替代。
“你為什麼住在這裡?”他最後只問出了這一句,很無關緊要。
“因為這是地鐵的倒數第二站,我下車後車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