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聲聲,總有不眠人隔牆立耳。劉和回到府中安頓下來時,已是寅夜——皇帝並沒有給劉和一個確切的答覆。
或者說,沒有給劉和一個滿意的答覆。
皇帝沒有處置楊承,這是劉和能預料得到的。但皇帝話裡有話一樣,點自己不要做得太過,不要以為能夠肆意構陷皇室……
“老爺,天色晚了,快休息罷。”
劉和的府上從來不缺被養得珠圓玉潤的丫鬟,面前人就過來時,劉和只是看了一眼,側過頭去:“夫人還在算賬麼?”
士農工商,當官的瞧不起經商之人,視之為下等,可誰也少不了暗地裡結交斂財。說來也是可悲,賣官鬻爵又怎麼不是一種長存於官場上的生意?
“罷了,你下去吧。”看著眼前人支支吾吾的樣子,劉和難得提不起興趣“憐惜憐惜”美人兒,揮揮手,把人轟了下去。
眼前的門再一次合上,劉和望著不遠處輕輕搖曳著的蠟燭,裡面恍恍惚惚倒映著小時候劉玉寵騎在自己身上的景象。
一晃眼,十數年過去。從一開始千嬌百寵的孩兒,到了如今未冠夭,其實劉和心中早就提不起那麼深的情感。
所謂的物證是一把同當初楊承母家被指私自屯兵時候搜出來的兵器一般的匕首,現下就在劉和的桌子上擺著。
拿來包裹匕首的錦布上,血液枯乾的顏色好像一切灰敗後的遺蹟,劉和望過去,第一反應不升級心痛,而是背後發寒。
“主子,投名狀我們送過去了,如何選擇,便是那位的事。”
話音一落,屋裡不時傳出幾聲算珠敲擊之聲,在靜靜的夜裡,有著屬於自己的節奏。
“夜深了,主子該睡了。”
屋裡人還在計算著賣繡品掙得的錢,並沒有搭理身邊已經由跪變站的人。不一會兒,提起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你們休息便是,不必管我。”
宇文敏在吃穿用度上並不會被剋扣,若是這些意圖復國之人連一個姑娘家的日常開銷都供給不起,復國就更是一句空話。
“沒有好名聲,百姓是不會追隨的。”就在面前人要再次隱入黑夜之前,宇文敏驀的開口。
自己總歸是活不久的,宇文敏卻在另外一個相似的人身上看到了生的可能:“他的聲名太不好了。”
“主子,只要有主子在,自然會有人追隨。”有的人就是這樣容易吃味,把事情輕易的往自己的頭上扣過去。
前朝那些貴族有沒有被屠戮殆盡,那些高官也依舊有自己的枝枝脈脈,只是一落千丈的生活條件是他們受不了的。
鬧不得,回不去,當然要打起一面旗幟來,力求把自己個人所求,變成為了尋常百姓。
“我未曾說你們。”
“只是你們選的合作者,或許……太差了。”如果能讓一個同自己照鏡一般的人避免捲進來,宇文敏也不在乎略微展現出些許“智慧”,哪怕這份“智慧”會讓自己可能死得更早。
但,死得其所。死得其所總好過史冊罵的是天下生靈塗炭……
“這就不是主子需要想的了。”
偏執,瘋狂,就像是自己母親口中的那些人,也像是他們對待所謂的復國之時。宇文敏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終於只能指望著:這份投誠能讓自己看到對方的“智慧”,或許尚能將一切扼殺在搖籃之中。
月色更沉了,宇文敏熄了蠟燭沉沉睡去。不是心中少愁思,只是愁來無用,不如早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