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大夫渾身發冷。假如阿什福德還能說出什麼讓他比先前更恐慌,大概就是這句了。
“他們告訴我說她死了!”阿什福德接著說,“他們告訴我說她已經下了葬!我簡直不敢相信我那麼好騙!她被下了咒!有人把她從我這兒拐了走!就因為這,我才需要這東西!”他拿起那一小瓶琥珀色的液體,在格大夫面前晃了晃。
格大夫和弗蘭克往後撤了一兩步。弗蘭克在格大夫耳畔嘀咕了幾句:“正常,先生。一切正常。我不會讓他傷著您的。他這人我有準兒。不要怕。”
“我沒法兒再回那棟房子裡去了,”阿什福德道,“他把我趕了出去,不讓我再進。樹木擋住我的去路。我用過破法咒,咒語不起作用。咒語不起作用……”
“你從昨天夜裡到現在一直在作法嗎?”格大夫問。
“什麼?是啊!”
“真遺憾。你應當休息。我猜,昨晚發生了什麼,你大多不記得了……”
“哈!”阿什福德嘆道,聲音裡帶著極為苦澀的嘲諷,“小到蛛絲馬跡,我都不會忘!”
“是吧?是吧?”格大夫仍然用那撫慰的語氣道,“是這樣,你當時的模樣我一看就慌了,這點我瞞不過你。你當時一反常態。我敢肯定那是因為勞累過度。說不定,要是我……”
“原諒我,格大夫,不過我剛才也說了,我愛人被下了咒;她現在被關押在地底下。我倒是想跟您多聊聊,可我手頭上要辦的事太過緊要!”
“好,好,好。你鎮靜一下。我們一來,讓你有負擔了。我們這就走,明天再來。不過走之前我得告訴你:今天上午奧地利總督派了個代表團到我那裡。總督方面敬請你暫時停止魔法活動……”
“不作法!”阿什福德笑起來——笑聲冰冷、生硬、毫無諧趣,“你們現在叫我停?簡直不可能!上天安排我做了個魔法師,不為這,還能為了什麼?”他回到自己的銀盤邊,把手懸在水面上比畫各種符號。
“那麼至少把人家這片教區從反常的黑夜裡解脫出去吧。至少把這件事完成行不行,看在我的面兒上?衝咱們朋友一場?為了弗洛拉?”
阿什福德比畫到一半停了手:“你在說什麼?什麼反常的黑夜?黑夜有什麼反常的?”
“老天啊,阿什福德!現在都快中午了!”
阿什福德一時間什麼都沒說。他看了看漆黑的窗子、昏暗的屋子,目光最後回到格大夫身上。“我根本不知道,”他駭然失色,低聲道,“相信我!這不是我乾的!”
“那是誰幹的?”
阿什福德沒有回答。他愣愣地往屋裡看,目光空洞。
格大夫擔心再問他關於黑暗的事,只會惹他心煩,於是乾脆問:“你能讓日光再回來嗎?”
“我……我不知道。”
格大夫對阿什福德說他們明天再來,藉機又一次奉勸他睡眠才是良藥。
阿什福德根本沒在聽。等格大夫和弗蘭克要出門了,他卻一把抓住格大夫的胳膊,低聲問道:“我能問你個事兒嗎?”
格大夫點點頭。
“你就不怕它滅了嗎?”
“什麼要滅了?”格大夫問。
“蠟燭。”阿什福德指指格大夫的腦門,“你腦袋裡面那根蠟燭。”
出來以後,黑暗顯得前所未有的詭異。格大夫和弗蘭克一言不發地走過夜幕下的街道。待走到聖馬可廣場西端,終於回到天光裡,他二人都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
格大夫說:“我決定不把他喪失理智這回事向總督彙報。天知道那些奧地利人會幹什麼。他們沒準兒會派兵抓他——甚至更糟!我就說他目前尚無法驅除夜幕,他並非有意毀壞這座城市——因為我頗為肯定他不是有意的——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