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倫敦城裡有了兩位魔法師供人仰慕、推崇,若聽說兩位之中還是阿什福德先生在倫敦更受歡迎,我猜誰也不會太奇怪。阿什福德是人人心目中魔法師應有的樣子。他個子高,討人喜歡,笑容特別有意味。而且,他跟索恩先生不同——他談魔法談得很多,並不拒絕回答別人關於魔法的問題。阿什福德夫婦二人出席過無數晚宴、餐會,聚會過程中,阿什福德一般都會答應給大家表演個輕鬆點兒的小戲法。大家最愛看的,當屬水面浮幻影。(1)和索恩先生不同的是,他並不使用變幻影的傳統工具銀盆。阿什福德說盆子裡能看見的東西太有限,那點東西根本不值得一變。他更習慣等僕人們將飯菜撤下並將桌布揭走,往桌面上潑一杯水或酒,再從那一泊液麵上變出幻影。幸虧請客的人家一見到魔法都樂得開懷,無暇顧及那被酒漬水印搞得一團糟的餐桌和地毯了。
對於阿什福德夫婦二人來說,落戶倫敦,一切都頗合心意。他們在蘇活廣場買了棟房子,阿拉貝拉於是沉浸在料理新居所帶來的一切歡樂中:從造櫃匠那裡訂做雅緻的新傢俱,託朋友幫著找可靠的用人,而且每天都要去逛商店。
12月中旬的一天清早,她收到黑格-齊彭代爾家居布藝店一位店夥(十足的熱心人)的便條,說是店裡新到一種青銅色絲料子,緞面和水波紋面兩種條紋相間,他認為許是埃文太太家客廳窗簾的不二之選。聽了這話,阿拉貝拉一天的安排便得稍作改動。
“薩姆納先生說是相當雅氣的,”早飯時分,她告訴阿什福德,“我猜我一定特別喜歡。可要是挑了青銅色的料子做窗簾,我就必不能再用酒紅色的天鵝絨去罩貴妃榻。我想青銅跟酒紅看著不會太搭。所以我乾脆去弗林特-克拉克的店裡再看一眼那匹酒紅天鵝絨,看我能不能忍痛割愛。然後我再去黑格-齊彭代爾那裡。可這樣一來,我就沒時間去看你舅媽了——我必須得去,人家今天上午就該回愛丁堡了。我得去謝謝她幫咱們找來了瑪麗。”
“嗯?”阿什福德咕噥道。他正邊吃果醬夾熱麵包邊讀赫爾加斯與皮克爾編寫的《仙子解構奇狀錄》(2)。
“瑪麗。新來的女僕嘛。昨晚你見著她的。”
“哦。”阿什福德答應著,又翻了一頁。
“看上去是個挺不錯的姑娘,安安靜靜的,討人喜歡。我敢肯定咱們用她一定滿意。那麼,接著我剛才的說,埃文,要是你上午肯去看看你舅媽,就幫了我大忙了。吃完早飯,你就溜達到亨利耶塔大街,為瑪麗的事謝謝她。然後你就去黑格-齊彭代爾店裡等我。哦,還有,你能不能再去韋奇伍德-拜爾利店裡看一眼,問問咱們定的那套瓷餐具什麼時候能取。不讓你費力繞遠,幾乎就在沿路。”她看著他,一臉懷疑,“埃文,你在聽我說話嗎?”
“嗯?”阿什福德抬起頭來,“哦,全神貫注!”
罷了,阿拉貝拉帶著一位男僕做隨從,一路走到惠格摩爾大街弗林特-克拉克家的鋪子裡。二回端詳這匹酒紅天鵝絨,她下了定論:雖然模樣端莊,但效果太過黯啞。於是,她滿心期待地走向聖馬丁大道,去相相那塊青銅絲料子。等到了黑格-齊彭代爾,那位夥計正在店裡候著,卻不見自己的丈夫。店夥滿臉歉意,說一上午都不曾見過阿什福德先生。
她又出了店門,回到大街上。
“喬治,你看見主人了嗎?”她問跟著她的男僕。
“沒見著,太太。”
灰黑的雨點開始嘀嗒,受某種預感指引,她往旁邊一家書店的櫥窗看去,發現阿什福德正在店裡跟沃特·坡爵士聊得起勁。她於是走進書店,向沃特爵士道了早安,隨後溫柔地問她丈夫可曾看過舅媽並去韋奇伍德-拜爾利看了瓷器。
阿什福德聽到問話,一臉莫名其妙。他低頭髮現自己手裡捧著一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