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母親的錯!”那位先生忿忿然道,“唉!她怎能這麼粗心大意?我跟她講過千八百遍,客廳窗戶開著不管,早晚有天得進來賊。我是不是說了得有一百遍了,愛德華?我是不是說過這話,約翰?”後面這幾句是對跟著他一路跑來的僕人們講的。僕人們上氣不接下氣,答不出話來,只好使勁點頭,著重表示他們的主人確實這麼說過。
“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宅間收藏甚廣,”這位先生接著說,“對她,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就是不聽,老開著窗不關!現在好了,家傳幾百年的寶貝丟了,她只能坐著抹眼淚——我母親一向以家族及族下財產為傲的。就拿這把權杖來說,它可是我家沿襲韋塞克斯古國王室血統的證明,它曾經屬於和平者埃德加,或阿爾弗雷德大帝,再或者這幫人裡的哪一位。”
“那您趕緊把它拿回去吧,先生,”史蒂芬催促道,“見寶貝完好無損,我敢說令堂一定如釋重負。”
對方伸手去接那權杖,中途卻又突然將手抽了回去。“不行!”他叫道,“我不能拿回去!我發誓我絕不!假如我將它交還給我母親看管,她永遠記不住粗心大意的慘痛後果!她永遠不懂得把窗戶關嚴!誰知道下次又會丟些什麼呢?誰知道,說不定明天我一回家,家裡都給搬空了!不行,先生,您一定把這權杖收下,就算我謝謝您幫著抓賊了。”
僕人們都點頭,似乎覺著主人這麼辦有理。這時一輛四輪馬車停過來,連主帶僕紛紛上去,乘車離開了。
史蒂芬站在雨裡,一手拿著頭環,一手拿著權杖,眼前是邦德大街上一間間鋪子——全國最高檔的店鋪全在這裡了。櫥窗裡陳列著綾羅綢緞,擺著綴珍珠、繡孔雀翎的頭飾,堆著金剛鑽、紅寶石、珠寶首飾以及各式各樣金的銀的小玩意兒。
“好吧,”史蒂芬心想,“毫無疑問,他這就該從人家鋪子裡蒐羅奇珍異寶來送給我了。我得放聰明點兒,馬上繞道回家。”
他於是拐進兩座樓房之間的一條窄巷,繞過一坪小院兒,穿過一扇門,又進了一條小巷,最後走上一條小街,兩旁淨是些模樣寒酸的小房。四下不見人跡,靜得出奇,唯一的聲響是雨水敲打鋪路的卵石。街邊房子全被雨洇了門面,看上去只是烏黑一團。住家想來也都是精打細算的主,天這麼陰,也不見一位上燈點蠟。低雲並未合攏,留得天際粼粼一線白光,在昏天與黑地之間,猶見得雨水如織,好似道道銀梭。
突然,從一條幽暗的小巷子裡骨碌出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沿著溼滑的卵石路面連顛帶滾,剛好在史蒂芬正前方停住了。
他一看,發現這玩意兒是枚銀質的小球,毫不意外,於是長嘆口氣。這枚銀球斑斑駁駁,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這種銀球頂部本該飾有象徵萬物歸主所有的十字架,這枚球上卻是一隻向上張開的小小手掌,有根手指頭已經摺斷了。張開的手掌象徵了什麼,史蒂芬清楚得很。它是白毛先生用過的符號之一。昨晚史蒂芬才參加過一場儀仗隊行進,舉著條幅穿過風蕭蕭、黑洞洞的庭院,手裡舉的條幅上恰有這枚徽章。隊伍沿路是巨大的橡樹,不見其枝椏,只聞風聲簌簌。
這時只聽得有人推起窗戶,有個女人從一棟房子頂樓的窗子裡探出頭來,頭髮上還滿扎著捲髮紙。“哎,把它撿起來啊!”她怒目圓睜,衝史蒂芬大叫。
“可這不是我的東西!”史蒂芬抬頭答話。
“他說東西不是他的!”史蒂芬的答話惹怒了她,“合著剛才我沒看見這東西打你口袋裡掉出來滾到地上!合著我不姓湯普金斯,不叫瑪麗亞!合著我不用沒日沒夜地清掃胡椒街——可你就非得專門跑這兒來扔你的垃圾!”
史蒂芬深深嘆了口氣,撿起了地上的寶珠。他發現寶珠沉得很,不管這位瑪麗亞·湯普金斯女士怎麼說、怎麼想,若把這東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