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羅萊特在椅子上略欠欠身,微微一笑道:“先生,看來您如今有了個對手。”
未等索恩先生想好如何答話,拉塞爾斯便問這人是誰。
“阿什福德。”德羅萊特說。
“這人我不認得。”拉塞爾斯說。
“咳,”德羅萊特叫起來,“你肯定認得!什羅普郡的埃文·阿什福德嘛,一年兩千鎊的身家。”
“完全不知道你在說誰。哦,等等!有這麼個人,在劍橋讀學士的時候嚇唬過聖體學院院長的貓,是不是他?”
德羅萊特表示正是此人。拉塞爾斯立馬反應過來。隨即二人都笑了。
與此同時,索恩先生默坐一旁,像尊石像。德羅萊特那句開場白對他打擊不小,好像真人走過來打了他一拳——好像油畫裡的人物、桌椅板凳也起身攻擊他。這句話帶來的震動幾乎令他呼吸困難,他感覺身體一準兒都吃不消。德羅萊特接下去會說些什麼,他想都不敢想——也許說這人有比他還強的法力?跟這人創造的奇蹟相比,自己的成就只不過是雕蟲小技?為了確保自己沒有競爭對手,他這一向費了多大周折!如今他感覺就像夜間一個人在家挨著屋子鎖門關窗,忙完了卻聽見二樓房間裡有腳步聲響。
然而,隨著二人談話進行下去,索先生的不安之感漸漸淡了,人於是踏實了不少。聽德、拉二人談到阿什福德在布萊頓、巴斯遊玩的事蹟以及在什羅普郡的家產,索先生感覺自己大體上能把握這阿什福德是哪路人了:時髦人士,沒什麼深度,就跟拉塞爾斯差不很多。既然如此,(索先生心說)那句“您有個對手”會不會更像是衝拉塞爾斯說的而不是自己呢?這個什麼阿什福德(索先生心想)一準兒是跟拉塞爾斯在情場爭風吃醋的貨色。索先生低頭看看自己膝上交握的雙手,笑自己杞人之憂。
“這麼說,”拉塞爾斯道,“阿什福德現在成了魔法師咯?”
“噢!”德羅萊特轉向索先生,“我敢說,就算他最鐵的朋友也不敢將他的本領跟咱們敬愛的索恩先生相提並論。不過據說他在布里斯托和巴斯很受推崇。他現在人就在倫敦。他的一些朋友託我問問您肯不肯賞光接見他一談——還有我本人能否懇求一同出席,目睹您二位法界高人的會晤?”
索恩先生慢慢抬起眼皮。“我願意會會阿什福德先生。”他說。
兩位魔法師這一重要會晤並未讓德羅萊特等太久(正合他意——他討厭等)。帖子一下,拉塞爾斯跟德羅萊特二人一力確保自己也務必到場,陪阿什福德先生等候索恩先生出面。
阿什福德先生並不像索先生所擔憂的那般年輕英俊。他年近而立,相貌上來講——假如男士們在這方面有發言權——也完全算不上英俊。最出人意料的是,他還帶來位年輕漂亮的女客:阿什福德太太。
索恩先生上來便問阿什福德可帶來什麼作品,說他很想拜讀阿什福德先生寫的東西。
“我寫的東西?”阿什福德頓了頓,“先生,恐怕是我沒理解您的意思。我沒寫過東西。”
“哦,”索先生道,“德羅萊特先生告訴我說《紳士雜誌》向您約過稿,不過也許……”
“哦,那個!”阿什福德道,“我還沒想那回事呢。尼科爾斯說他下下禮拜五才要稿子呢。”
“不到兩週了您還沒動筆!”索恩先生非常驚訝。
“哦!”阿什福德道,“我覺得把腦子裡的東西落筆付印這個過程越短越好。我敢說,”他衝索先生友善地笑笑,“您也是這樣以為的。”
索恩先生沒答話。他活到現在從來沒把腦子裡的東西成功落實筆頭並印成鉛字,每次嘗試總在修改階段停留。
“至於打算寫點兒什麼,”阿什福德接著說,“我還沒有想好,不過最有可能是批駁波蒂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