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
如果說他把完美通關當成了一種信仰上的意義,認為這就是接下來他人生裡的全部。
呂樹則將他當成了一種信仰上的意義。
除了這種意義以外,呂樹自己什麼也不剩。
“呂樹。”蘇明安再度開口。
“……嗯。”呂樹回應了一聲。
“我需要你明白,我需要你。”蘇明安盯著他:“不是以犧牲為代價,我才需要你——是我始終需要你。你的價值,也不僅限於‘被犧牲’。”
“……”呂樹眼裡的緊張略微鬆垮,他露出了明顯的驚愕。
“我不認為只有夠強的同伴才有意義。也不認為只有夠聰明的同伴,才是最好的同伴。”蘇明安說:“只有我能交付信任的,也能向我交付信任的,才是我最需要的——你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位。我需要你在我身邊,無論是你,諾爾,還是玥玥,你們都很重要,我誰也不想失去。”
呂樹的童孔在顫抖。
他的手指微微彎曲又伸直,抓住了他自己的漢服寬袖,捏得緊緊的,幾乎要將銀線上的仙鶴捏碎。
嘴唇張開又閉合,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的狀態並不好,也不想再見證太多失去。所以只要有機會,我都想拼命去救。”蘇明安想到了三十三週目裡玥玥的屍體,閉了閉眼,話語更重了幾分:“所以你一旦死了,對我的傷害,遠遠比你幫助我所彌補的更多。這種傷害永遠無法挽回。”
“我……”呂樹急於想說什麼。
蘇明安卻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但我不會阻止你。”
呂樹微怔。
“我明白一個人對於‘意義’這種事物的追求,也明白一名理想主義者,能為了自己的希望做到什麼程度。那是一種全身全心的投入,到了瘋狂的地步,除了眼前的願景,什麼都不剩。”蘇明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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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瞭解過你的家庭背景,知道你沒有任何其他的願望,也不在乎任何東西。但一個人若是心中沒有欲求,沒有理想,沒有羈絆,那他的存在幾乎與死亡無異。”
“所以,呂樹。我明白你心中對於自己‘存在價值’的追求。這是你很珍貴的一部分,你也將他視作珍寶,我不會抹去它。”
“倘若你認為你的意義就是為我付出,我不會去強行扭轉。我尊重你的想法,尊重你的人格,尊重你為你心中的‘追隨’而付出的一切舉動。同樣,我感激你對我的付出,你在廢墟世界所做的一切令我感動。”
“但我希望你在行事之前,先想一想你自己。想一想如果你死了,我會承受怎樣的痛苦,我的跟隨者欄位會永遠空出一個,我的好友欄裡將永遠暗下一個頭像,我的‘存在價值’也將減少一人。”
“我在意的同伴……”蘇明安抿了抿唇:
“我不希望他們為我死亡。”
“如果你在意我,先在意你自己。”
“但你若執意要為我付出,我同樣會尊重你的選擇。”
室內安靜。
呂樹的童孔劇烈顫抖著。
他在進入遊戲前就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除了復仇以外,他想不到任何存在的價值。
自小就不在正常人的家庭長大,沒踏進過高等課堂,甚至心理也存在問題。在世界遊戲裡,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活著的意義。他需要對方,對方也需要他,所以他按照自己的世界觀,為此奮不顧身。
蘇明安尊重他的行動,認可他的付出。就像蘇明安當初尊重光明騎士登上城牆一樣——那明明是可以制止的犧牲。
但為了一個“理想”,蘇明安能坦然注視對方走向死亡。這並非是他不尊重生命,而恰恰是他尊重每一個人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