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的視線滯住了。
他的手指扣在榮耀之獵的扳機上,遲遲沒能扣下去。
……霖光說,呂樹死了?
他的眼前有些朦朧。
呂樹是“跟隨者”,雖然一切機制都與玩家類似,但他不清楚呂樹如果死在副本里,是否還會像玩家那樣復活。
……如果呂樹真的死了呢?
……如果跟隨者真的不能復活呢?
“我再,問一遍。”蘇明安開口:“霖光,你到底是不是呂樹?不要隱瞞我,也不要騙我,哪怕有任務要求你隱瞞身份來幫助我,你也直說,我不需要這種幫助。”
鑑於第八世界穹地呂樹扮作黑袍人的經驗,他必須要確認這一點。
霖光聞言,臉色慘白地看著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
他的嘴巴長了張,臉上顯露出各色複雜的情緒,困惑、悲傷、緊張、憤怒……最後化為了迷茫。
他的眼裡滿是絕望,他沒想到蘇明安依然要這樣問。
“你希望,我是霖光還是呂樹?”最終,他這麼問。
“滴——滴——”持續的提示聲響起,紅光閃爍間,腕錶的接收程序已經達到了30%。核心不斷鼓脹著,像是一枚吸取精華的心臟。
“我當然,希望你是呂……”蘇明安頓了頓:“這不重要。”
他當然希望面前的這個人是呂樹。
如果是呂樹,至少說明呂樹還活著,只是變成了一個腦殘。如果是霖光……那根據霖光剛才的話,呂樹已經死了。
這當然令他難以接受。
他還想到了一種可能——也許,在凱烏斯塔中,呂樹和其他玩家回到的不是一個時間點。
他們這些人回到了災變後42年,但呂樹回到了12年、02年或者更早?呂樹發現只有他自己回到了02年,為了達成夙願目標,佈局,加入反派,成為高層,才會變成霖光……
以至於喪失了自我。
“路維斯——!”霖光盯著蘇明安的眼神,意識到他的想法,突然咆哮起來:
“你何其高傲——何其高傲——太高傲了!”
他的眼睛被氣得通紅,隱約有水光閃爍:
“——你還認為我這種人是副本模擬出來的嗎?我是活人,路維斯!你還認為只有呂樹這些玩家是真實的,我不能是一個平等的人嗎?只有玩家是人,我們就只是工具——你從沒把我當成朋友,只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才和我虛與委蛇。如果不是我像呂樹,你根本不會對我這麼耐心……”
隆隆的撞擊聲響起。
在霖光發怒時,整棟建築都像是在震動,他身後血色的軟管瘋狂顫抖,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而蘇明安冷眼看著這一幕,手指依然扣在扳機上。
如果呂樹變成了面前這般模樣,那還真是一種悲哀。
他突然懷念起呂樹曾經泡過的茶,碧色的茶葉漂浮在茶水上,瓷白的杯面透著一股古雅的生氣,那茶水清香清冽,讓人難以忘懷。
他想起在日常裡身著漢服的呂樹,在過年時戴著妖狐面具的呂樹,平日裡沉默不語卻能拼盡全力幫他的呂樹……
明明幾天前,一切都還很正常,為什麼自凱烏斯塔開幕以後……諾爾缺失,無法進塔。呂樹甚至傳出死訊?
……他還會失去誰?
……他還能留下誰?
【瘋狂是人類的主題,我們無法剋制自己不去瘋】——可若是所有人都失去了自我,他一個人該怎麼面對這無孔不入的瘋狂和【缺失】?
“霖光。”他說:“你看看你對待我的態度,難道是在平等地與我交朋友嗎?——你不過是在小心翼翼地捕捉一隻要被豢養的,黑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