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玻璃推門,站在曠蕩的天地間與侷促的相對中。
街路上有車駛過,閃一道照明燈和哼哧的車輪噪音,他轉去看了眼,動作間,黎也看清他嘴角銜叼的糖棒子。
“你……”欲言又止。
而在她出聲的一秒,靳邵就回過頭來,幽冷的眼神一下柔和,靜靜地看著她。
她硬著頭皮擰眉問:“回家了為什麼不進來?”
靳邵沒有動, 糖球在嘴裡轉去另一邊頂腮,徐徐地,疑惑著歪下了頭。
她或許自己也無法解釋那瞬間的心悸和衝動, 以致頻頻後退, 退到玻璃門後, 靳邵不知就裡地隨之前進, 她就定住了。
沿街亮堂, 有時靜有時響, 倆人都處在恍惚之中,靳邵擋在黎也面前, 身形足夠地將鋪進來的銀亮遮住,她完全地陷入在他給予的暗處和包裹中。
黎也腦子連著神經都一團亂麻, 她側低頭躲開,即使黑夜裡她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沒想到她會下來,可能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睡夢之前的對峙歷歷在目,再見面的此刻應該先說什麼?先問什麼?
衝勁在胸腔漸漸平復,她突然更不知怎麼開口,後悔,自我質疑,她不該下來,她應該趴到床邊, 最多喊一聲, 再馬上蒙起被子繼續睡。
“為什麼不開燈?”她聽見他緩而啞的聲音。
也聽見自己仍在呴氣的回答:“……斷電了。”
“這條街店的線路連著, 別家就沒斷?”
“那就是壞了, 跳閘了。”
她仍舊沒抬頭,他也沒想糾結什麼斷電跳閘, 藉著月光去門口把糖扔了,嚥了口甜膩,邊走回來,“下來幹嘛?”
“不知道。”
“陳蘭靜呢?”
“走了,回去了,不知道。”
“你沒跟她一起走?”
盤問的口氣,一聲連著一聲,她竟覺得自己有一刻是被拷上刑架的罪犯,這句話之後停了很久,他再走回到她面前,她筆直地看向他,就緊盯著眼睛,堅執而冰冷地反問:“我要跟她一起走?”
他似被她的反應逗樂,發笑一聲,白日裡那股瘮人的瘋勁兒又上來——他還怨她,是彼時她隱形的站隊抑或態度,在那定定看著他的眼神,就好像和她舅媽一樣在看一個神經病。
他現在還怨,一想到就躁上眉頭,無名火氣推著他向前,託著女孩瘦俏的臂膀往後懟,黎也半分勁力的反抗都沒,任他將自己逼至退無可退的前臺櫃桌沿。
“你挺有膽。”他牙咬得皮肉緊繃,掌心的力往她左臂傾注,“她沒跟你洗腦我是個瘋子?”
桌沿硌到腰背,她欲往前,又被緊摁住,黎也悄聲輕嘆,淡然對上他,“我知道。”
“知道你還敢待在這兒?”他譏訕地笑,順上脖頸掌住她咽頭,“不還護你舅媽護得緊,我還以為你早拍屁股跟她收拾包袱滾蛋了,還是你比她更有點兒膽?覺得這閻王殿還能再住下去?”
似威脅地抵住,卻被她一掙就開,絲毫沒力,黎也發狠推他一把,這塊頭紋絲不動,她也不甘落下風,幾分兇光地瞪回去:“大晚上你有病?沒事衝我發什麼邪火?誰讓你不痛快了你找誰去,我又不欠你的。”
“你不欠我?”幾個字在他嘴裡作笑話地碾一遍,靳邵拍著她肩捧腹大笑,“我發現你這人真是一點兒心都不長,你不僅不長心,你他媽還蠢。”
氛圍在這個鏗鏘有力的“蠢”字之後固化,她原想去開啟他手的動機也消弭了,眸光銳利地和他的氣躁火拼,“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他失聲,跼促的呼吸在對視的狹縫裡掠取氧氣,她手微微抬起,像隨時要照他哪兒扇一巴掌,凜氣重複:“我讓你他媽的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