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雁門城在經歷了一場大戰之後,自然是滿目瘡痍。
可是,老百姓也就是有這樣的韌性,哪怕是破了一個大洞的城門,也在轉眼間就修補好了,很快,那些被突厥兵的箭矢射破的圍牆房頂重新蓋上了磚瓦,被鮮血染紅的城牆也有大桶大桶的水潑灑下去,清洗乾淨;甚至,那些充滿驚惶的面孔,也漸漸平息下來,換上了另一幅神采。
商如意因不想回去,便讓圖舍兒陪著她到城中看看,卻沒想到,被戰火摧殘得愁雲慘淡的雁門郡,竟然恢復得這麼快。
圖舍兒道:“怎麼剛剛打完了仗,大家反倒這麼精神啊。”
說著,她轉頭看向商如意:“小姐,你知道嗎?”
“……”
商如意輕輕的搖了搖頭。
看著她仍然有些黯然的神情,圖舍兒急忙扶著她:“小姐,你是不是傷口還在疼啊?”
“……”
“我就說你不該出來嘛,傷口還沒癒合就出來走動,萬一磕著碰著,傷口再裂開可怎麼辦?”
商如意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好了,你也別嘮叨了,這樣,咱們找個地方喝點茶,順便歇歇腳。”
圖舍兒急忙帶著她走到了城中一家小小的茶鋪。
這雁門城城小人稀,自然沒有東都那樣的繁華,城中也幾乎沒什麼像樣的酒樓茶樓,隨便在路邊一棵大樹下襬兩張木桌,幾個杯子,一個簡易的小火爐上溫一盞茶,就成了一個茶鋪,兩人走過去坐下,茶鋪主人立刻殷勤的送來了兩杯茶,一碟麵點心。
商如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唇舌剛剛滋潤一些,就聽見身後啪的一聲,嚇了她兩人一跳,回頭一看,卻是另一桌的幾個茶客湊到一起談起了昨日的戰事,說到興起時,幾個人都忘乎所以的拍起桌子來。
其中一箇中年男子道:“我就說,那宇文二公子不是凡人啊!”
“沒錯,”
另一個人也說道:“也就不足兩千人的兵馬,竟然硬生生把突厥十萬大軍給逼退了,這哪裡是人能做得到的事?”
“當然,你們誰看到了他昨天手中的那張弓,我聽人說,那張弓是神臂弓!”
“神臂弓,什麼意思?”
“就是隻有神仙才能拉開的弓——昨天他一箭射中那剎黎可汗的時候,離對方可有好幾裡的距離呢,這樣都能射中,那不是神仙的弓箭嗎!”
商如意坐在一旁,原本聽見“宇文二公子”幾個字,神情又是一黯,心想自己都躲出官衙了,卻還躲不開這個人,可一聽那些人的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清楚的記得,宇文曄離阿史那剎黎大概是有三百步左右放箭,那的確是普通弓箭兩倍的距離,也只有神臂弓能做到,但到了老百姓的口裡,卻成了“好幾裡”的距離。
這一下,宇文曄在他們的口中,快成神了吧。
圖舍兒聽著這些話,對著商如意嘟囔道:“也真會吹牛……”
她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到底離得很近,周圍的人一聽到,立刻轉過來對準了她:“這位小姑娘,咱們可不是吹牛的,這整個雁門城的百姓,都是那宇文二公子救下的,你不服嗎?”
圖舍兒沒想到,自己輕輕一句話,倒惹來了這樣的麻煩。
她看了商如意一眼,見她給自己遞了個眼色,顯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便說道:“我也不是不服,可這雁門城能守下來,守城士兵們也盡力了,怎麼都成他一個人的功勞了?”
那茶客冷笑道:“雖然不是他一人的功勞,可若沒有他,伱認為現在咱們還能坐在這裡喝茶嗎?”
“……”
這話,倒是堵得圖舍兒說不出話來。
沒錯,誰都不能否認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