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感覺自己還在夢境中。
她的臉上似乎蒙了一塊浸溼的絹帕,布料緊緊貼在她的鼻樑上。
她不得不張開嘴大口呼吸,但在一呼一吸間,有更多的水灌進了她的喉嚨,她猛地驚醒,從一片淺淺的水灘坐了起來。
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無法辨認的空間中。淺紫色的夜空中繚繞著幾縷霞色的霧氣,流星在天際墜落到視線不可及的遠方,周邊沒有任何建築物或是人類,只有一片無窮無盡的水幕。
她看見自己穿著樣式簡樸的白裙,手臂上的血管清晰可見。
裙子已經溼透了,襯布黏膩地粘在身上。她站起身來,赤腳向前方走去,這片無盡的水域很淺,水波輕輕打在凱瑟琳的腳踝處,帶來一些難以言喻的酥麻。
她向前走去,那裡有一顆樹。
一棵垂垂老矣的樹,它的根鬚已經不再健壯,乾癟中透著枯黃。
它的枝葉也不再搖擺,零星的光點飄落下來,變成隨風漂浮的灰塵,打著旋往凱瑟琳臉上吹來。
但凱瑟琳還是走到了它的跟前,廣袤的空間中只有這棵樹是真實存在的,她想要走到它身邊,倚靠著它,尋求一點點虛無縹緲的安全感。
她靠著樹幹坐了下來,抱著膝蓋看向明亮的遠方。天際線處,太陽似乎剛剛升起,那些刺眼的陽光將夜幕的淺紫色逐步擦去,似乎馬上就要將凱瑟琳所在的區域徹底照亮。
這時,她聽到了一聲嘆息聲。
那聲音很熟悉,凱瑟琳彷彿曾經聽到過。但那聲音又很陌生,似乎來自夜空中不停墜落的某顆流星。
凱瑟琳後知後覺地朝身後這棵奇怪的樹看去。
她發現那些枯萎的枝葉輕輕顫動著,周遭的水面也盪漾起一層層由內而外的漣漪,好像有什麼東西馬上就要破土而出。
她用手接住了那些因為搖晃而傾瀉而下的光點,當她觸碰到它們時,她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
她抬起頭,夜幕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外界打破一樣,如破碎的玻璃般呈現出雪花般的裂紋。
凱瑟琳猛地向下墜落而去,眼前的一切都在頃刻間碎成千萬塊,同她一起墜入未知的深淵。
凱瑟琳再次睜眼,發現自己正躺在潔白的病床上。
她的眼前是一扇盛滿陽光的巨大落地窗,黃中帶綠的銀杏樹隨風在窗前搖擺,不遠處的湖泊反射出耀眼的光斑。
凱瑟琳一時適應不了這樣的光亮,眼角沁出幾滴生理性淚水。
鎮定劑所帶來的昏沉感還在她的血液中流動,她剋制不住地想要再次閉上眼睛。
這時,旁邊傳來了椅子拖動的聲音,似乎有什麼人正坐在她的床邊。
凱瑟琳扭了一下頭,入眼是安德烈沉鬱的眉眼。看到她真的醒了過來,他的面龐重新舒展開來。
“你總算是醒了,再不醒我該叫赫爾曼·丁恩來給你檢查一下了。”
他抬手探向凱瑟琳的額頭,想要試試她的體溫是否正常。
凱瑟琳躲開了他的手。她渾身無力,但拒絕的動作非常明顯。
安德烈將要觸碰到她的動作停了下來。他重新拿起了放在一旁翻了一半的《尤尼爾斯詩歌節選》,撫摸著墨綠色鍍金的硬質書脊。
凱瑟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問道:“我這是在哪?”
埃裡諾聖十字醫院周邊沒有銀杏,也沒有湖。而她的床邊圍繞著大大小小的醫療器械,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業餘的私人場所。
安德烈這次沒有騙她:“中心科學研究院的附屬醫院,你父親和伯母守了你一天一夜,剛剛被護士帶下去休息了。”
凱瑟琳正要張嘴說點什麼,但她感覺喉嚨有些乾渴。
於是她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