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沈昕顏一直陪著大長公主,親自侍奉著她沐浴更衣,看著她躺在了床上,緩緩地闔上了那雙已見渾濁的眼眸,良久,垂下眼簾掩飾眼中的淚意,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出了門,便看到揹著手立於院內的魏雋航。
魏雋航聽到她的腳步聲,回身望了過來,月光映在他的身上,將那張讓她有幾分陌生的堅毅臉龐照得分明。
“夫人,我來接你回去!”魏雋航朝她伸出手。
她遲疑一會,將手搭了上去,瞬間,便被那寬厚的大掌緊緊包住。
魏雋航牽著她,踏著月色緩緩往福寧院方向走去。
一路上,夏蟲鳴叫,夜風輕送來花草的芬芳,這般平靜的夜晚,似是掩蓋住了白日的驚濤駭浪。
“白日裡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麼?”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昕顏才輕聲問。
魏雋航‘嗯’了一聲,大掌卻下意識地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到底與他夫妻多年,沈昕顏豈會不知他平靜的表情之下,掩蓋著多大的失望與痛心。
她記得曾經他有多麼得意有這麼一個出色的兒子 ,每回看到兒子時,眼角眉梢都洋溢著歡喜。曾經多少回,他驕傲地表示——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霖哥兒會在西延城好好的吧?”她低低地又問。
“……你還有我,有祥哥兒。”良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才終於聽到他的話。
她終於潸然淚下。
魏雋航止步,摟過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脊,無聲地安慰,只是,眼中卻有水光在閃過。
翌日,魏雋航便進宮求見元佑帝。
元佑帝有些意外他的到來,明明昨日才回過差事,今日怎的又進宮了。
只是,當魏雋航將他的打算緩緩道來時,他吃驚得差點打翻了御案上的茶盞。
“你是說要將承霖調往西延?”
“是,請陛下成全!”
元佑帝皺眉:“你這又是何苦?承霖這孩子朕瞧著甚好,打算好好培養著留給太子將來用。西延那地,朕是打算好好治一治,可卻沒有必要讓承霖去。這萬一他有個什麼閃失,你便捨得?”
“請陛下成全!”魏雋航跪在地上,只重複著這麼一句話。
“你……”見他堅持,元佑帝有幾分氣結。
“你總得給朕一個理由,總不能說風就是雨的,便是日後貴妃與太子問起來,朕也好回答他們啊!”元佑帝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犬子歷練不夠,難擔大任。況,魏氏以武出身,犬子生於太平之世,所學均為紙上談兵,不能堪破先祖教導心意,臣以為,將他調往西延,一來可以替陛下分憂;二來也可以讓他得以磨難一番。”
元佑帝:“……這理由倒是挺冠冕堂皇。”
魏雋航將頭垂得更低。
“罷了罷了,你既執意如此,朕也只能遂你的願。你這個當父親的都不會心疼兒子,朕又何必白操那份心!”元佑帝揮揮手。
“多謝陛下!”
***
卻說魏承霖自被魏雋航強行送回自己屋裡之後,便發現院子不再在他的掌控之下,驚慌之下才猛然發覺,原來這麼多年,他竟是小瞧了自己那個溫和寬厚的父親!
他原以為有府中金令在手,他便算是魏氏一族實際的掌控者,原來並不是,只要他的父親想,輕易便能折斷他的羽翼,讓他似如今這般,空有渾身武藝卻無法施展分毫。
父親到底從何處尋來這樣的高手!他又是什麼時候對自己起了疑心,竟然無聲無息地將他所做之事查了個分明,而他卻是半分也沒有察覺。
西延……父親真的要將自己送往西延麼?無詔不得回京?那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