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
“什麼?”
安仕黎不可思議地看向衛廣,如同聽見了一件不可能在世上發生的事情。衛廣勾了勾嘴角,那抹笑意彷彿天邊輕飄的浮雲,隨時會在風中消散。安仕黎無法接受,他繼續言辭激烈地勸說道:
“為什麼?難道你真的願意看到踏北被割讓出去嗎?如果不想,那這是唯一的辦法!我們只要可以將赴宣談判的使者刺殺,勢必大大拖延和談程序,等朝廷割地求和的訊息被傳揚開來,定使天下士民譁然,徹底阻止這所謂的和談!來吧!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將攜手改變歷史,挽救這糟糕的一切!”
安仕黎的眼裡還是富含那股由永不枯竭的激情與熊熊燃燒的熱情匯聚而成的耀眼魅力,譬如荒漠中一口源源不絕的井水,漆夜裡一抹璀璨奪目的光芒,總是可以沒有懸念地緊緊吸引對方。可即便如此,衛廣依舊無動於衷,勾著的嘴角還勾起了一絲慵懶。他笑著說道:
“我是看透了,不是活膩了,好嗎?你的計劃,說好聽些是計劃,說不好聽點,不就是你一廂情願的押注嗎?你知不知道,懷有你這般念想的人,我在賭莊裡可見多了,下場都一樣,賠得傾家蕩產。凡是妄想靠賭博發財或者夢想著以孤注一擲翻身的人,統統是蠢貨,包括你。就算你僥倖贏了一局,不立馬撒手,那還是一死。不論你我能不能刺殺成功,就算刺殺成功了,那又怎麼樣?當權者要捨棄踏北,誰也攔不住。除了回豐平,你想要去哪我都可以送你去,唯獨這個我絕不可能同意。”
安仕黎張開了嘴,他本想怒斥一句“你又懂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由地嚥了下去。如果說這個世界可以給他一條平穩的道路,他又何樂不為?但這個世界殘忍地封鎖了他一切的出路,他只有押上性命在內的一切去賭那微乎其微但還總不至於不存在的希望,這是安仕黎僅有的選擇。他不想要低頭,就唯有弄險。
安仕黎極快地嘆了一口氣,再不言語,最後看了一眼衛廣便轉身離去。衛廣見安仕黎走了,本想動身阻攔,剛邁出的腿卻一下子收了回來。衛廣搖了搖頭,似是頗為煩躁地一腳踢飛腳邊的一粒石子,默默離去。他知道,他沒辦法給安仕黎想要的,毛毛躁躁地將他攔下,有什麼意義呢?倘若這是安仕黎發自內心的決定,衛廣也沒什麼好說的。衛廣的確說過,凡是妄想靠賭博發財或者夢想著以孤注一擲翻身的人,統統是蠢貨,可他更清楚的是,真動了這樣心思的人,誰也勸不動!誰來也沒用!如是的例子,衛廣見得太多太多。
走之前,衛廣回頭看向了安仕黎那黑夜中踽踽獨行的身影,只顧著地說了一聲。
“可惜呀!真可惜了。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呢?”
安仕黎緊緊抓住腰間的歸易劍,不顧一切般地前進著。他很想歇斯底里地吶喊,可喊聲只能在他的心底迴盪:不就是賭嗎?爛命一條,他有什麼好可惜的?反正他都賭過一次了,而且那次他賭贏了,再賭一次又何妨?會成功的。安仕黎對自己說著,會成功的。
安仕黎走著走著,腳步忽地慢了下來。分明是漆黑之夜,可他彷彿又看見妻子向他招手的身影。他忙告訴自己這是幻覺,可眼淚還是先行一步打溼了他的眼眶。安仕黎慌慌張張地將他看來代表懦弱之物擦去,並深吸一口氣——會好起來來的!他一定、一定可以風光無限地回去見她。
安仕黎的身影漸漸與黑暗融為一體。
……
……
床榻上翻來覆去,蕭茂總是無法入眠。他的記憶,不知怎麼地老是回到最令他刻骨銘心的那天,也就是告別他的父親和兄長的那天。
他是在京城郊外送他父親蕭嘉和他大哥蕭仁前往南方任職的,那天的天空灰濛濛的,就和蕭茂的心情一模一樣。不過他父親蕭嘉的情緒